那张简陋的木弓,已然与林枫的躯体融为一体。粗糙弓身抵在掌心的磨砂感,尼龙弓弦绷紧时震颤的细微嗡鸣,都在为他注入一种近乎原始的安全感。这不仅是武器,更是他意志的具象延伸,是对抗无形恐惧的实体符号。
守夜时,他将弓横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弓臂,仿佛能从冰冷木材的纹路里,汲取抵御亵渎低语的力量——那声音如跗骨之蛆,始终在空气里弥漫,像背景辐射般污染着每一次呼吸。
唯有专注能驱散阴霾。当林枫凝神捕捉林间的风吹草动,或是在脑海中拼凑外公笔记里支离破碎的生存技巧时,低语便会减弱,退至意识边缘。这份“专注抵抗法”,成了他新的精神铠甲。
可苏晚晴的状态,却在悄无声息地恶化。
白昼里,她仍强撑着参与集体行动:分拣采集的植物时,指尖能挑出混在叶片间的细小毒虫;编织捕鱼藤网时,经纬交错的密度精准得惊人。
但她愈发沉默,眼神时常失焦,与人交谈时总要慢半拍才回应,仿佛一部分意识永远游离在另一个维度。
好几次,林枫看见她独自站在崖边面向大海,海风吹乱她的长发,灰蓝色天际线下,她的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浪揉碎。
夜晚,才是属于她的炼狱。
自从那声亵渎呓语响起后,她的睡眠便彻底失控。不再是轻微的抽搐与模糊梦话,而是坠入深沉可怖的梦魇。深夜里,她常会突然发出被扼住喉咙般的压抑呜咽,身体剧烈颤抖,冷汗浸透的衣衫黏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薄膜。
这一夜,林枫刚与王硕换岗躺下,身旁的动静便瞬间将他拽醒。苏晚晴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她牙关紧咬,喉咙里滚出断断续续的音节——不再是单个词语,而是一串裹着痛苦与恐惧的破碎句子。
林枫的心猛地揪紧。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轻手轻脚靠近,低声唤道:“苏晚晴?醒醒,你在做噩梦。”
指尖刚触到她的肩膀,就像点燃了导火索。苏晚晴猛地睁开眼!可那双往日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没有半分焦距,瞳孔深处倒映着全然陌生的景象:扭曲旋转的诡异几何图形、翻涌的暗蓝色浪潮、还有无数闪烁的光点,每一点都透着刺骨的恶意。
她没有看林枫,只是直勾勾盯着庇护所顶棚的黑暗,用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空灵诡异的语调,破碎地诉说:
“……光……污秽的光环……在转……齿轮咬着血肉……”
“……台阶……向下的……走不完的台阶……黏的……滑的……”
“……它们……在唱……不……是叫……一直叫……”
“……眼睛……好多眼睛……在底下……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