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办法的所长,咬着牙和边上陪着他的一个科长小声说道:“叫你的人马上查出来,到底是咋回事情!甚的事情也处理不了,要你做这个科长是做甚得了?!”
那科长擦着脑门上的汗,因为跑上跑下的还一个劲的喘。讪讪地对所长说:“叫查的了,这帮人就是太慢。”紧接着,他余光瞥见自己手下的一个干事小跑着从楼上下来了,马上变了脸色,摆起架子训斥道:
“干得甚的事情!一天天慢慢吞吞的!还能不能干了?!”
被大声训了的干事也不敢多说,只是期期艾艾地走到科长跟前,想悄悄地向他汇报。
那科长眼见着所长的脸色更黑了,马上抬高了声音斥道:“干什么?!干什么?!革命事业没有偷偷摸摸的!汇报工作就汇报工作!这么神秘兮兮的是要干啥?!”
看科长不领情,那干事也没了法子,只能朗声冲着科长和所长一起汇报了起来:“张科长,查清楚了。这家子家主叫杨绍云,是地主后代,但是以前家里被认定过爱国民主人士。”
“做为支援建设的干部回来,在文化馆支援建设家乡。文化馆李馆长担保他本职工作没问题。只是家里孩子多,配偶没有工作,只能在工作之余靠蹬三轮养家糊口。文化馆作为他的工作单位是知情,并且同意的。”
“一个月前,您小舅子向您举报这个杨绍云偷税漏税。但是咱科里核查过,杨绍云每一笔生意都留着缴税记录,这些年没有少缴,迟缴过一次。”
“查明白以后,您小舅子不认同,您就让……”
所长此时是完全黑了脸。而看到王瑞芝在一旁,那一脸恍然的表情,更是觉得下不来台。他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磨平了。硬撑着,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就让甚?!”
“就让先去和市场管理的人打个招呼,把杨绍云的三轮没收几天,先给他个教训……”
“张科长,我他娘的倒是不知道,咱这工商所是跟上你姓了张了?!连你小舅子都能指使国家干部胡来了?!我看你也不用当科长了,找个地方自己开个衙门当太爷哇!”所长行伍出身,打过小鬼子,也干过韩铨嵩的匪军,今天,却被自己手底下的一个小科长架在火上烤了,自然不会再给这个张科长留半点情面。
张科长在听到事关自己小舅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媳妇儿那阵子非说一个地主后代,把他小舅子的拉货生意抢了大半去,必须得给点教训瞧瞧,不能让一个地主后代骑到他老张的脖子上。媳妇前年刚给自己老张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正是大功臣了,这点小事,他肯定不能不给办了。
结果,任谁都想不到,那地主后代是个文弱书生,不爱出头,他婆姨却是个悍的。也不哭,也不闹,就抱着孩子打个铺盖,就坐在他们单位楼里,不要脸面的等着。
张科长知道,这次,自己篓子捅大了。这么大个把柄送到了所长面前,都不用别的科室的领导借题发挥,单这一件事,就已经让他挂在所长的黑名单上了。
所长训斥完,看到张科长不知道想些什么似的,还在愣神,更加不耐烦了,说道:“还等甚的?!还不快给这位女同志解决问题的?人家没有犯法,就不能扣下人家吃饭的家当!你是等的我去给你擦屁股了?!”
张科长这才如梦初醒般,声音飘忽着,冲着自己的干事说道:“快去市场管理那头,把车还了去……”
王瑞芝此时插话道:“各位领导,当时人家市场管理的人来没收的时候,手里还拿的你们开下的处理决定书了。现在就这样空口白牙的去要车,人家能给?”
那干事连忙说道:“大嫂你别急,我这就上楼给你重新写一份文件的。所长今儿肯定能给你解决了。你看咱就不要在门口坐的了,跟上我上办公室等等哇?”
看着对面的所长也点了头,王瑞芝这才又仔细把杨昕岚背回背上,卷了她的破铺盖,跟着干事上楼了。
一时间,整个楼下的人都散了。只剩那张科长,好似还在梦游一般,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了一个想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