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瑞芝就早早起床,给全家做好了饭,挨个盯着孩子们吃完了,赶着杨承沣赶紧去学校,又撵了杨清岚出门玩。
杨清岚扒着门框不走,和她妈叫唤道:“我昨天听见人说了,有人把我爸爸的三轮收上走了!你今儿要去哪要车的了?我也要去!”
王瑞芝轻轻一巴掌抽在杨清岚的背上,说道:“不要胡说八道。赶紧出去耍的。中午记得回家吃饭。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掺和。”
“中午你就能回来了?”杨清岚不相信的看着王瑞芝。
“不知道。中午叫你爸爸给你做饭。”
“我爸爸难受了一晚上,现在不是还起不来了?”
“不管咋地,交给你任务了,中午必须把他唤起来给你做饭。听见了没有?”王瑞芝一脸严肃道。
杨清岚听到自己也领到了任务,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胸脯,说:“那你放心哇,肯定把我爸爸拽起来!”然后就出门去了。
回到里间的王瑞芝,看着颓废的躺在炕上的杨绍云,略微提高了一点嗓门,说道:“中午孩儿们的午饭就交给你做了啊!难过上一晚上就差不多了,不要时间太长了。孩儿们还等的吃了。”
说完,也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找了块蓝布单子,把睡得安稳的杨昕岚放在单子上,七叠八折的,就把小女儿背在了背上。系紧单子,王瑞芝踮了踮,感觉没问题了,又在身前抱了一卷破烂的旧铺盖,出门去了。
到王瑞芝带着孩子出门,杨绍云都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一路背着孩儿,抱着铺盖,王瑞芝沿着大街往古桥县工商所走去。路上碰到有好事之人打问,王瑞芝都是一脸淡定地回答道:“嗯。去工商所的了。人家说了,国家有政策,不叫我们一家老小吃饭了。家里揭不开锅,男人没活干顶不上事,这不是去工商所叫人家国家养我们的了。咱们现在是新社会,国家肯定不能看的我们全家饿死的。”
打招呼的人其实也没想多问,可是王瑞芝却是逢人就讲。不一会,整个古桥县大街上的临街铺子都知道,有个妇女家里活不下去了,要去工商所,让国家养孩儿了。
也有那早晨上班的工商所的干部们,路上听到了王瑞芝的话,忙不迭地蹬起自行车,恨不能再快点到单位了。
等王瑞芝走到工商所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严阵以待了。
不过,王瑞芝只是站在门口问了一句话:“咱工商所是不是对人民群众开放的了?”
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就不得不让开了地方。
进到门里面,王瑞芝哪也没去,把那床破烂旧铺盖往地上一铺,然后从身后把杨昕岚解下来,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就抱着孩子坐在了烂铺盖上面。
一会功夫,工商所先是跑出来干事,问王瑞芝情况;干事问完,回去汇报了,又跑出来科长,继续询问;最终,工商所的所长出面了。
然而不管是谁来,王瑞芝翻来覆去就一段话:“我家有帽子,是阶级敌人。可是我家也有三个孩儿,从生下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一家子五口人,就指望一个三轮车吃饭了。领导们把我们吃饭的工具没收了。咱就响应国家政策,不做这扰乱市场的事情了。那我们五个人别的甚也做不了,但是我们相信国家,相信党。就算是有帽子的人,国家也肯定不会看得我们一家老小饿死的。所以,我和我孩儿哪儿也不去。你们要是叫人抓我们,那就叫哇。反正也是个活不成。”
看着滚刀肉一般坐在地上的王瑞芝,所长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能轻易动她,毕竟,这女人还抱得个小孩儿。万一碰给一下,那可是沾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