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走。”周锐声音软下来，“能活一个是一个。出去后……告诉陈总，硬盘里……有‘蓝血’与南极能量的关联猜想……可能很重要……”
“周工……”
“走！”
队员咬牙搀扶离去。
巨大的管道核心区，只剩周锐一人。他靠着冰冷管壁滑坐，身下是血与沙的泥泞。
寂静吞噬一切。只有管道内流体轰鸣，和远方隐约传来的、深渊援军逼近的尖啸。
周锐低头，看向手中起爆器。红色按钮如凝固的血滴。
他没有立刻按下。而是用尽最后力气，将个人终端的数据线扯出，对准身旁管道上一个暴露的、闪烁幽蓝光芒的诊断接口，狠狠插了进去！
自杀式刺探，开始！
终端屏幕瞬间被瀑布般的、无法解读的原始数据流淹没！周锐将录音设备凑到嘴边，声音嘶哑急促：“陈总……若信号能传出去……我正在下载枢纽深层实时编码……这些能量结构……非常规……可能指向‘方舟’真实能源……”
话音未落——
咔嗒。
他右手拇指按下了起爆器按钮。
猩红倒计时在屏幕炸亮：15，14，13……
几乎同时，备用通讯器传来老赵撕裂般的吼声：“周工——！！！我们这边起爆器也启动了！怎么回事？！”
信号串联。双重毁灭。
周锐笑了，对着通讯器轻声道：“老赵……跑快点。别回头。”
“周锐你他妈混蛋——！！！”咆哮裹挟哭腔。
倒计时：6，5……
就在“4”亮起的瞬间，周锐的动作有了一刹那的凝滞。他颤抖的左手艰难探入贴身内袋，摸出一张被血浸透大半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橡皮泥火箭。背面有稚嫩笔迹：[爸爸，等你造真的火箭！]
周锐看着照片，脸上强撑的理性与冷静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温柔与歉疚。他对着照片，露出全章唯一一个全然放松、却让目睹者心魂俱碎的笑容，喃喃声轻得如同叹息：
“囡囡……”
“爸爸这次……”
“真的要去修星星了……”
轰——————————！！！！！！！
两处起爆器，同一毫秒，激发所有爆破装置！
地裂天崩！
粗壮管道如枯枝般被拧断、撕裂、抛向天空！橘红烈焰从每一道裂缝中疯狂喷涌，汇聚成直径数十米的火柱，咆哮着刺破夜空，将方圆数公里化为白昼！
冲击波如死神镰刀横扫！沙丘蒸发，金属气化，深渊援军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第一条输油管道，深渊能源命脉，在震彻天地的爆炸中化为炼狱废墟。
烈焰，成为今夜最昂贵的货币，支付了通往黎明的一张血票。
南极指挥点。
全息地图上，能源组的光点在爆发出刺目绿光后，彻底熄灭。
周锐的生命信号，归于永寂。
陈默站立如松，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绽开暗红的花。他未擦，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已化为火海的区域。
突然，三处异变同时爆发！
第一处，技术员尖声惊呼：“陈总！收到能源组爆炸核心区的微弱加密信号残留——是非自然的能量频率图谱！”
第二处，陈默怀中——那枚贴身携带的怀表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震动！表壳裂痕中流转的银蓝光芒，与主屏幕上能量频率的峰值起伏完全同步！仿佛怀表在识别、在共鸣、在恐惧！
第三处，与苏清雪的专属加密频道内，猛地炸开一阵尖锐刺耳、完全非人的电流嘶吼！持续三秒后，通讯彻底中断，苏清雪的气息瞬间消失！
“清雪？！苏清雪！！！”陈默心脏骤停，对着频道嘶吼。
死寂。只有怀表越来越烫，烫得像是要烙穿他的胸膛。
数秒后，电流杂音减弱，苏清雪的声音重新传来，却虚弱、沙哑得几乎破碎：“我……没事……信号……干扰……”背景音里，是她无法完全压制的、痛苦的喘息声。
陈默拳握至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他看向主屏幕那诡异的频率图谱，又低头看怀中共鸣不止的怀表。
周锐用命换来的，不止是任务完成。他换来的，是一段可能撕开“方舟”伪装的“基础编码”，而这段编码，同时惊动了怀表，并险些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清雪……
失控？
“分析这段频率！”陈默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建立独立数据库，与怀表所有历史波动数据进行比对！快！”
“陈总！”另一名技术员几乎同时跳起，“信息组回报！他们在对抗AI防御时，尝试嵌入了阿炳发现的‘高频震动’初步参数——敌方AI的局部响应出现了0.1秒的异常迟滞！虽然短暂，但确认有效！”
阿炳用命换来的弱点，在此刻，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血的验证。
指挥点内，空气凝固。
悲壮与希望，死亡与线索，在烈焰灼烧过的夜空下，以最残酷的方式交织。
陈默缓缓抬头，望向虚拟观测窗外南极永恒的极夜。
沙漠的火，还在烧。
海上的雾，依旧浓。
怀表在怀中共鸣，频率与屏幕上那段用生命换来的“基础编码”死死咬合。
而苏清雪虚弱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他抬手，缓缓按在怀表之上，感受着那烫人的温度和其中传来的、仿佛源自远古的悲鸣。
钥匙，已经插入锁孔。
转动它的代价，是血与火，是永不归途的星辰。
但路，必须走下去。
“继续。”陈默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冰冷，坚定，再无一丝动摇。
“破晓行动，进入第二阶段。”
“让我们看看，这‘方舟’的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