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谷的雾气,并非寻常水汽,而是混杂着地脉中逸散的驳杂灵气与草木瘴气,不仅能遮蔽视线,对神识也有一定的干扰和侵蚀。寻常筑基修士,神识探出十丈便会感到滞涩,超过二十丈则难以为继。
第七组十人,在临时队长陈锋的带领下,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游鱼,滑入浓雾笼罩的丛林。
陈锋的指挥确实有章法。他与另一位青岚宗弟子在前,凭借宗门传授的“青木感应术”,能勉强感知三十丈内较大型的生命气息和灵力波动。石勇的嗅风犬虽然只是低阶灵兽,但鼻子异常灵敏,能捕捉到空气中极淡的人类气味和灵标散发的特殊灵力残留。
三名剑修呈品字形护住两翼和后方,剑虽未出鞘,但气机已隐隐相连。两名散修和那个叫钱宝的胖子居中,随时准备策应。肖天炎和另一个沉默的散修落在队伍末尾,负责“留意植被”。
起初一段路,队伍行进顺利,很快找到了两个隐藏在林间石缝和树冠中的灵标。陈锋以特定手法标记后,灵标便会发出只有本组成员才能看到的微光,计入成绩。
但随着深入丛林,雾气越发浓重,地形也复杂起来。沟壑纵横,藤蔓密布,脚下厚厚的腐叶层不仅湿滑,还掩盖了许多坑洞和毒虫巢穴。
“停!”前方的陈锋忽然举手示意,压低声音,“右前方五十丈外,有灵力波动,至少五人,移动方向与我们呈夹角,疑似第五组。”
众人立刻伏低身形,收敛气息。石勇按住躁动的嗅风犬,那灵兽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绕开还是盯着?”一名剑修低声问。
陈锋皱眉思索。按规则,他们可以抢夺其他组已经标记的灵标,但前提是发现并“清除”对方的标记,再打上自己的。这需要接触甚至冲突,风险不小。
“我们灵标数尚少,不宜过早冲突。”陈锋决定,“绕开他们,继续向东搜索。”
队伍正准备转向,落在最后的肖天炎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左前方三十丈,地下有空洞,内有积水,腐气浓重,有毒瘴潜伏。建议右偏十五度。”
众人一愣。三十丈?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大多数人的神识有效探测范围,而且他说的是地下空洞和毒瘴?怎么知道的?
陈锋疑惑地看向肖天炎,却见对方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左侧地面上一丛看似普通的、开着小白花的藤蔓:“‘腐骨藤’,根系极深,喜伴生于积尸淤毒之地。其花香气与地下腐气混合,吸入过量会致幻。前方那片藤蔓长势异常茂盛,地下必有蹊跷。”
众人顺着望去,果然看到左前方雾气中,隐约有一片格外浓密的白色小花。若非肖天炎指出,在能见度极低的雾林中,他们很可能直接撞进去。
石勇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变:“我的嗅风犬刚才有些不安,我以为是雾气干扰,现在想来,可能是闻到了极淡的腐臭味。”
陈锋深深看了肖天炎一眼,果断下令:“右偏十五度,避开那片区域。”
队伍依言转向。果然,在绕过那片“腐骨藤”区域后,前方一块半埋在地下的腐朽树桩里,他们发现了第三个灵标。这个灵标藏得颇为隐蔽,若非肖天炎提醒绕路,他们可能就错过了,甚至可能陷入毒瘴麻烦。
钱宝胖子凑到肖天炎身边,小眼睛闪着光,低声道:“炎兄弟,好眼力!你这灵植师的本事,在这种地方可太有用了!”
肖天炎只是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路程中,肖天炎又不动声色地指出了几处不易察觉的危险:一片看似平整的苔藓地,实则是深达数丈的沼泽边缘;几株挂着诱人红色果实的灌木,其果实能分泌麻痹神经的汁液;甚至还有一处看似天然的岩石缝隙,里面盘踞着一窝毒性剧烈的“影翅蜂”。
他的判断精准得令人咋舌,每次都能让队伍提前规避风险,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渐渐地,队伍中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就连最初出言不逊的石勇,也闭上了嘴,只是偶尔用复杂的目光瞟他一眼。
陈锋更是直接将肖天炎从队伍末尾调到了自己身边:“炎兄弟,你对环境判断敏锐,跟在我身边,随时提醒。”
肖天炎没有拒绝。他需要观察和收集信息,靠近指挥位确实更方便。
两个时辰过去,第七组已经找到了十二个灵标,速度在所有小组中应该能排进中上。期间他们成功避开了三波其他小组,也悄无声息地“清除”了一个落单的、属于第二组的灵标标记(对方小组似乎分散行动了)。
然而,好运似乎用完了。
“前方有动静!”负责侧翼警戒的一名剑修突然传音,“人数不少,至少七八人,呈扇形散开,朝我们这边来了!速度很快!”
陈锋脸色一凝:“能判断是哪组吗?”
“看不清,雾气太浓。但其中有两人气息很强,疑似金丹期!”剑修的声音带着紧张。集训百人中,金丹期不过二十余人,分散在各组。若对方小组有两名金丹,实力就远胜他们第七组(只有陈锋一个筑基巅峰,肖天炎伪装的是筑基巅峰,但未被算作金丹战力)。
“隐蔽!”陈锋当机立断,“收敛所有气息,借助地形和植被躲藏!炎兄弟,有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肖天炎目光迅速扫过四周。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巨木稀疏,灌木低矮,并不利于隐藏整支十人队伍。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几株格外粗壮、树皮呈灰褐色、爬满某种暗绿色苔藓的古树上。
“‘灰斑铁木’,树皮质地特殊,能一定程度上吸收和散射灵力波动。”肖天炎低声道,“其树冠茂密,藤萝交织,可藏人。但需注意,树上有‘铁木毛虫’巢穴,触及皮肤会奇痒红肿。分散躲藏,每人选一株,攀至中段枝桠,以藤蔓遮掩,静息凝神。”
时间紧迫,陈锋毫不犹豫:“按炎兄弟说的做!快!”
十人迅速分散,各自掠向最近的灰斑铁木。肖天炎选了一株最靠边缘的,身形轻盈如猿,几个起落便隐入浓密的枝叶藤蔓之中。他随手摘了几片附近另一种散发着清凉气味的阔叶,揉碎汁液涂抹在裸露的手腕脖颈处——这是铁木毛虫厌恶的气味。
他刚藏好,下方雾气中便影影绰绰出现了七八道身影。为首两人,气息强横,果然是金丹期!其中一人,赫然是之前找过麻烦的袁刚!另一人是个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背负长刀,来自一个以刀法闻名的中型宗门“断岳门”。
“刚才明明感应到这边有灵力波动,怎么不见了?”袁刚皱眉,目光扫视四周。
黑衣刀修闭目感应片刻,摇了摇头:“雾气干扰太大,残留波动很微弱,分散了。可能只是路过的小组,已经走远。”
袁刚有些不甘:“我们才找到九个灵标,排名肯定靠后。若能抢到一两组……”他眼中凶光一闪。
“不急。四个时辰才过一半。”黑衣刀修冷静道,“先继续找灵标。最后时辰,才是动手抢夺的好时机。”
两人带着组员,在附近逡巡了片刻,终究没发现藏身树上的第七组,悻悻离去。
直到对方的气息彻底消失在雾气深处,第七组的众人才松了口气,纷纷从树上滑下。
“好险!”钱宝胖子抹了把冷汗,“幸亏炎兄弟选的这树够隐蔽,还有那防虫的叶子,不然刚才我差点被毛虫蜇到!”
陈锋看向肖天炎,郑重抱拳:“炎兄弟,此番多亏你了。若非你提前预警并找到这藏身之处,我们恐怕已被发现,难免一场冲突,胜负难料。”
其他队员也纷纷投来感激和钦佩的目光。经过这半日的磨合,肖天炎用他精准的环境判断和丰富的草木知识,彻底赢得了这支临时队伍的认可和信赖。
“分内之事。”肖天炎语气依旧平淡。
“接下来如何行动?”一名剑修问道,“袁刚那组有两名金丹,若是再碰上,恐怕……”
陈锋沉吟:“我们已有十二个灵标,成绩应不差。稳妥起见,不如暂时以保存实力为主,避开其他强队,专心寻找无主灵标。炎兄弟,你觉得呢?”
不知不觉间,陈锋已经开始征求肖天炎的意见。
肖天炎略一思索,指向东南方向:“那边雾气流动有异,似有微弱灵气汇聚点,可能有灵标,且地势复杂,易于周旋。”
他的感知其实更为精准——东南方约两里外,有一处小型灵脉节点,灵气相对浓郁,按照天机阁布置的习惯,很可能会在附近设置灵标。而且那里地形是乱石岗与矮木丛交错,确实适合躲藏和转移。
陈锋果断道:“好,就去东南方向。大家提高警惕,保持阵型。”
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众人的配合默契了许多,行进更加流畅。肖天炎依然不时提醒着各种细微的危险和可能的灵标位置,效率惊人。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第七组又找到了五个灵标,总数量达到十七个。期间他们成功避开了两次其他小组的搜索,也远远“观摩”了一次两个小组之间的遭遇战——双方为了一个灵标大打出手,虽然都控制着力道,但依旧法术轰鸣,颇为激烈。第七组悄悄绕开,没有掺和。
距离训练结束还有半个时辰时,第七组来到了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和浅水沼泽的区域。雾气在这里变得稀薄了一些,但能见度依旧不高。
“前方那块鹰嘴岩的裂隙里,有灵标波动。”肖天炎指向一块形似鹰嘴的巨大岩石。
陈锋点头,示意两名剑修上前查探标记。
就在两人即将靠近鹰嘴岩时,异变突生!
“噗噗噗!”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侧方雾气中激射而来,目标直指那两名剑修!是淬毒的钢针!
“小心!”陈锋厉喝,挥手打出一道青木屏障。
两名剑修反应也快,瞬间拔剑格挡,剑光闪烁,将大部分钢针击落,但仍有一根擦着其中一人的手臂飞过,划出一道血痕,伤口立刻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