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枫叶飘落时,小七开始准备秋季旅程。与以往不同,这次她要拜访的是那些选择独立于花园网络之外的社区——不是敌人,不是反对者,只是选择不同道路的邻居。
“为什么要去?”晨星帮她检查装备时问道,“他们明确表示不想加入网络。尊重他们的选择,保持距离,不就行了吗?”
小七整理着行囊中的礼物:记录着花园音乐的晶体,不同社区的特色种子,还有她自己手绘的星图。“因为我们不是要说服他们加入,”她解释,“是要理解他们为什么选择独立。也许他们有我们没有的智慧,也许他们的道路中藏着花园缺失的碎片。”
翎正在整理飞行装备,她的翅膀已经可以支撑长时间飞行。“但李慕叔叔说其中一些社区对陌生人有敌意。可能有危险。”
“所以我们要小心,要尊重,要以学习者的身份去,而不是传教士。”小七把最后一件礼物放好,“记住,园丁的工作不仅是照料自己的花园,也要学会欣赏邻居的花园——即使他们的花园与我们完全不同。”
团队包括五人:小七、翔、青藤、莫雨,还有年轻的地质学家石岩——一个能感知地下结构的变异体。他们需要穿越山区,那里地形复杂,独立社区多位于隐蔽的山谷或洞穴中。
出发那天清晨,秋雾笼罩森林。母树广场上,林默、苏婉等人来送行。
“保持印记连接,”林默叮嘱,“每三天至少一次安全信号。如果有任何危险迹象,立即撤离,不要冒险。”
苏婉递给她一个小型分析仪:“这个可以检测环境中的病毒变异水平和生态稳定性。有些独立社区可能生活在病毒浓度较高的区域,要小心。”
小七一一答应,然后与每个人拥抱告别。当她拥抱吴老时,老人轻声说:“记住,真正的理解不是认同,是接受对方有选择不同道路的权利。即使那道路看起来是错误的。”
“我会记住的。”
他们出发了。秋天的森林色彩斑斓,空气中弥漫着果实成熟和叶子腐烂的混合气息。小七注意到,与花园网络覆盖的区域相比,这里的生态更加“野生”——植物生长更随机,动物更警惕,空气中病毒活跃度略高,但仍在安全范围内。
第一天傍晚,他们到达第一个目标:一个位于山谷中的小社区。从山顶俯瞰,能看到简陋的木屋,小块农田,还有大约二三十个人类形态的居民在劳作。
“扫描显示没有明显的防御工事,”翔从空中观察后报告,“但他们的动作很警惕,经常停下来听周围的动静。像是长期生活在不安中。”
小七决定不带全队下去,只带青藤——它的植物沟通能力可能有助于建立初步接触。他们留下礼物和友好的信息,放在山谷入口处显眼的位置,然后退到安全距离观察。
几个小时后,两个居民小心翼翼地从树林中走出,发现了礼物。他们先是用长棍捅了捅,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拿起礼物。其中一人阅读了小七留下的信息——写在树皮上的简单问候。
他们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是惊讶,最后是...犹豫。两人低声交谈后,带着礼物返回山谷,没有留下回应。
“他们收下了,但没说话,”青藤说,“植物传来的感觉是...他们很警惕,但不完全是敌意。更像是...受过伤害,不敢轻易相信。”
第二天,他们留下一份简单的食物礼物,再次退开。这次,对方收下后,在原地留下了一些东西:几块漂亮的矿石,还有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上面标注了附近的安全水源和危险区域。
“这是礼物交换的开始,”小七高兴地说,“他们在以谨慎的方式回应。”
第三天,当他们再次来到山谷入口时,一个老人等在那里。他看起来很苍老,脸上有深深的皱纹,但眼睛锐利。
“我是谷长者,”他声音沙哑,“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认识你们,”小七保持距离,摊开双手表示无害,“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如果可能的话,交换一些知识。”
谷长者打量着她:“你们来自那个...花园网络?”
“是的。但我们不是来劝说你们加入的。只是来学习。”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谷长者说:“我们的社区建立在一条原则上:不过度依赖他人,不过度依赖工具,保持独立和自足。病毒爆发后的混乱告诉我们,任何系统都可能崩溃,任何连接都可能断裂。唯一可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和身边的土地。”
小七理解了:“所以你们选择独立,不是因为反对花园的理念,是因为想要保持自给自足的能力?”
“是的。我们见过太多社区因为依赖外部而脆弱。当运送中断,当网络故障,当盟友背叛...我们选择不冒这个险。”谷长者语气坚定但不傲慢,“但我们不反对你们的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接下来几天,小七和团队被允许有限地访问山谷。他们看到了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社区:手工工具,传统农法,简单的医疗知识,但每个人都掌握了生存所需的所有技能。社区没有首领,重大决定由全体成年人讨论,效率不高,但每个人都被倾听。
“我们最大的财富是时间,”一个年轻母亲边织布边说,“因为没有太多外部压力,我们可以慢慢地做每件事,享受过程,享受陪伴家人的时光。”
小七注意到,这里的孩子比花园网络的孩子更独立,更早学习实用技能,但也更少玩耍和想象的时间。这是一种权衡:安全与自由,效率与享受,独立与连接。
离开时,谷长者给了他们一份详细的礼物:一份记录当地草药知识的兽皮书。“交换的知识,”他说,“我们不加入网络,但愿意与好邻居分享我们知道的东西。”
第二个目标社区完全不同。他们位于一个山洞系统中,居民大多是夜行性变异体,眼睛适应黑暗,皮肤能吸收微弱光线。这个社区不仅独立,而且隐秘——他们不希望被找到。
找到他们花了小七团队两天时间,还是通过石岩的地质感知能力发现了地下通道。他们在入口处留下礼物和简单信息后,等了整整三天才得到回应。
回应者自称“暗影守护者”,外形像人类但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在黑暗中几乎隐形。“我们不欢迎访客,”他的声音直接在小七意识中响起,是精神沟通,“我们的存在依赖隐秘。每一次接触都可能暴露我们。”
“我们理解并尊重,”小七也用意识回应,“我们可以立即离开,不留痕迹。但如果你愿意,我们想了解你们为什么选择完全隐秘的生活。”
暗影守护者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我们曾是另一个社区的一部分。那个社区相信开放和连接,欢迎所有人。但后来,一群掠夺者假装友善加入,在夜晚发动袭击...只有我们这些习惯黑暗的人逃了出来。从那以后,我们决定:信任是奢侈品,我们负担不起。”
这个故事让小七心痛。她想起了花园早期的一些悲剧,那时他们也曾因为过度信任而付出代价。
“我们不会暴露你们的位置,”她承诺,“但想留下一些礼物:一些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真菌孢子,一些关于地下种植的知识,还有一个保证:如果你们需要帮助但不希望暴露,可以通过特定的岩石共鸣频率联系我们,我们会以不暴露你们的方式回应。”
暗影守护者接受了礼物,也回赠了一些东西:关于如何在地下安全生活的手册,以及一份附近区域已知威胁的地图。“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他说,“但可以成为不互相伤害的邻居。这就够了。”
离开洞穴社区后,团队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创伤和不信任的重量。
“我们能做什么?”青藤问,“他们受过伤,不可能因为我们的好意就愈合。”
“也许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小七沉思,“只是知道他们存在,尊重他们的选择,在必要时提供不要求回报的帮助。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有些信任需要证明——不是言语,是持续的行为。”
第三个社区是最让团队困惑的。他们生活在一座废弃的旧时代城市中,不是重建,而是刻意保持废墟状态。居民不多,但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整天画画,有人研究旧时代的机械,有人在写永远写不完的小说。
他们的领袖——如果可以用这个词——是一个自称“记忆守护者”的老妇人。她坐在一堆旧书和电子设备中间,周围是各种正在运行或已损坏的显示屏。
“我们选择记住,”她对小七说,“记住旧世界的一切:它的美丽和丑陋,它的创造和毁灭。我们不建造新世界,我们保存旧世界的记忆,作为新世界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