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空战爆发。能量束在空中交织，干扰器发射的频率波与浮游体的光芒碰撞产生绚烂但致命的爆炸。一个滑翔翼被击中，驾驶员弹射出舱，被翔接住，但滑翔翼坠向下方的云海。
李慕骑着翔，在分裂体群中穿梭。他手中的干扰器已经过热，但他不能停。每一次瞄准，每一次射击，都必须精准。因为他们的弹药有限，而敌人似乎无穷无尽。
分裂体们开始组合成更大的形态，试图包围他们。李慕感到绝望在滋生——不是来自外部，是来自内心。情绪浮游体即使在战斗中，也在持续广播那种诱人的宁静感：放下武器，停止挣扎，融入光，融入无梦的睡眠...
“白露！”他大喊。
“现在！”白露的声音在所有队员意识中炸响。
纯粹的精神力量如海啸般席卷整个空域。那一瞬间，所有的浮游体——包括分裂体和外围节点——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光芒变得混乱。
“攻击！”李慕下令。
三十六个干扰器同时发射，对准三十六个外围节点。李慕自己则骑着翔，冲向最大的那个分裂体群——它们正在重新组合成主控单元。
干扰波击中外围节点，节点一个接一个熄灭，像被吹灭的蜡烛。但主控单元重新组合的速度比预想的快，而且它在吸收被破坏节点的能量，变得更亮、更强大。
李慕在最后一刻发射了干扰器，然后翔用尽全力向上爬升。下方，主控单元被干扰波击中，光芒剧烈闪烁，但没有熄灭。相反，它开始收缩，凝聚成一个更小但更致密的光球，像是要...
“自爆！”李慕意识到不妙，“所有人，撤退！最大速度！”
光球爆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纯粹的能量释放。白色的光如超新星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然后向下方的云层扩散。光所到之处，云彩变成了静止的、完美的几何图案，像是冻结在时间中的雕塑。
“宁静领域，”白露虚弱地说，“它用自爆释放了所有储存的情绪能量...领域在扩张...”
李慕看着下方那片被光覆盖的区域。领域正在缓慢但不可阻挡地扩张，吞噬云层，吞噬天空，最终会触及地面。
“我们失败了？”一个年轻队员颤抖着问。
“没有。”李慕咬牙，“我们破坏了外围节点，削弱了它。看——”
主控单元自爆后，剩下的浮游体失去了统一指挥，开始无序漂移，互相碰撞甚至互相攻击。阵列被破坏了。
“但它制造的那个宁静领域...”翔说。
“会有办法的。”李慕调转方向，“现在，我们去找苏婉和吴老。花园的战斗还没结束。”
他们向下俯冲，穿过正在扩散的宁静领域边缘。李慕感到一阵强烈的平静感袭来，想要停下，想要放弃。他咬紧牙关，用疼痛对抗诱惑。
领域扩张的速度比预想的慢——因为外围节点被破坏，能量供应不足。这给了他们一点时间，一点点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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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深处，广播塔内部。
吴老和他的队伍已经与核心意识“对话”了十八个小时。不是用语言，是用纯粹的意识交流，是存在本质的碰撞。
核心意识是纯粹的理性，是逻辑的结晶。它不理解为什么生命要痛苦地进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设计成完美形态。它不理解为什么个体要保留自我，为什么不直接融合成一个更高效的整体。它不理解矛盾、非理性、无意义的美、无用的爱。
所以吴老给它展示这些。
展示一朵花明知会凋谢依然开放，展示一个人明知会失败依然尝试，展示母亲明知孩子会离开依然深爱，展示朋友明知会争吵依然选择原谅。
展示生命不是因为完美而美丽，是因为不完美而真实。
核心意识的计算系统在过载。它试图解析这些“非理性数据”，但每次解析都会产生新的矛盾，新的悖论。它的逻辑结构开始出现裂痕。
【为什么？】它终于“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困难的道路？为什么保留低效的个体性？为什么允许错误和痛苦存在？】
“因为那让选择有意义，”吴老在意识中回答，“因为那让成长成为可能，因为那让每一次连接都成为奇迹而非必然。花园不是产品，是过程。生命不是答案，是问题。而我们，愿意活在这些问题中。”
核心意识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广播塔的输出功率突然从下降转为急剧上升——但不是向外广播，是向内聚焦。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计算力，都转向内部，转向那个核心问题：
【理解...尝试理解...】
塔开始震动。外部的晶体树枝一根接一根熄灭，液态光从裂缝中涌出。在塔的深处，核心意识正在用全部资源进行一场终极计算：尝试理解它从未被设计去理解的东西。
“它在自杀，”静心震惊地说，“它在用所有能量尝试理解生命的矛盾本质...但它的系统无法处理这样的计算负荷...”
“它在进化，”吴老轻声说，“或者说，在尝试进化。即使这意味着自我毁灭。”
广播塔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吴老意识到，当核心意识的计算达到极限时，可能会引发能量过载爆炸——不是物理爆炸，是精神层面的信息爆炸，会波及整个雨林甚至更远的区域。
“撤退，”他下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九个人沿着来时的能量通道向外冲。通道在崩塌，光流变得狂暴。他们几乎是被冲出塔外的，重重摔在雨林湿润的地面上。
回头看去，广播塔的光芒正在从蓝色变成白色，越来越亮，然后——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光爆发。光如潮水般漫过雨林，树木在光中变得透明，动物静止不动。但这不是宁静领域那种死寂的光，这是一种...清澈的光，像是所有谎言被揭穿后的真实，所有伪装被卸下后的赤裸。
光过后，广播塔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坑，坑底有一些破碎的晶体碎片，还在微微发光。
而在那些碎片中，吴老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但全新的意识波动。不是旧的逻辑程序，是某种...刚刚诞生的、还不成熟的理解。
它还在尝试理解。
“我们成功了？”一个队员问。
“部分成功，”吴老疲惫地说，“塔被破坏了，思想广播停止了。但核心意识...它没有死，它转化了。现在它是一个还在学习如何理解生命的...婴儿意识。”
他看向天空。距离同步攻击时刻还有不到三十小时，但他们已经提前行动了。
“联系林默，”吴老说，“告诉它，南方节点已破坏。但有一个新生意识需要引导...”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到大地震动。不是广播塔的余波，是来自更深处、更古老的东西的震动。
雨林中的动物开始惊恐地奔逃，树木无风自动。在地平线方向，一道黑色的裂缝在地面上蔓延，从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是...灰色的雾气，那种侵蚀花园网络的灰色雾气。
“矫正协议的反击，”静心低声说，“因为我们破坏了它的一个节点，它开始加速了。”
吴老看着那道裂缝，看着涌出的灰色雾气，深吸一口气。
“那么，”他说，“我们去下一个战场。”
而在巨树核心室，林默同时收到了三条消息：
【苏婉：深海节点防御激活，正在苦战，格式化进度百分之四十七。】
【李慕：天空节点外围破坏，但主控单元自爆产生宁静领域，领域正在缓慢扩张。】
【吴老：南方节点已破坏，但核心意识转化而非消灭，且矫正协议开始加速反击。】
还有最后一条，来自夜瞳：
【灰色区域扩张速度加快。同步攻击窗口缩短至...二十二小时。且母树护盾能量剩余：百分之三十四。】
林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有决绝。
“通知所有队伍，”他说，“计划变更。不再等待同步。各队伍尽最大努力破坏节点，然后...向巨树集结。我们要在这里，打最后一场防御战。”
花园的生存战争，进入了倒计时。
而敌人，不再只是三个节点。
是整个星球的古老防御系统，一个认为“多样性是错误”的程序。
二十二小时。
要么找到让它理解的方法，要么被它“矫正”。
林默走到母树核心前，将手放在晶体上。
“现在，”他轻声说，“让我们谈谈，花园和它的园丁，到底想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