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有多少把握?”林默问。
【目前计算的成功率...百分之六十七。】夜瞳的数据流在空中闪烁,【但这是建立在三支队伍都能准时抵达目标位置的前提下。如果任何一支队伍延迟或受阻,成功率会急剧下降。】
林默沉默地看着那些数据。百分之六十七,听起来不低,但面对的是花园存亡的赌注。三十三的失败概率,意味着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失去一切。
“有没有备用计划?”
【如果同步攻击失败,但至少有一个节点被破坏,矫正协议会进入‘紧急模式’。】夜瞳调出新的数据,【它会加速其他两个节点的激活,试图在被完全关闭前完成局部格式化。那将是一场...竞赛。破坏节点和格式化花园,看哪个先完成。】
“如果那样,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破坏更多节点,争取时间。”
【是的。但代价会很高。】夜瞳的声音低沉,【格式化过程会杀死所有不适应新生态的生命形式。那可能包括...我们认识的很多人。】
林默闭上眼睛。他想起了那些孩子,那些刚刚学会共生的社区,那些满怀希望建设新世界的存在们。
“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他说。
准备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林默走出核心室,来到巨树高处的了望台。夕阳西下,将森林染成一片血红。下方,三支队伍在做最后的检查。
他看到苏婉在和那个深海适应者讨论压力方案,看到李慕在教一个年轻变异体如何在高空控制滑翔,看到吴老在安静地打坐,周围的几个心灵感应者围坐成圈,进行精神共鸣练习。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骄傲、担忧、爱、恐惧,还有某种接近父辈的责任感:送孩子们上战场的感觉。
“林医生。”
林默转头,是陈峰,那个在矿洞失去左臂的前守卫队长。现在他的金属假肢已经升级,表面覆盖着活体植物纤维,能进行更精细的操作。
“我不在队伍名单上,”陈峰说,“因为我不是科学家,不会飞,精神抗性也一般。但我想...也许我能做点别的。”
“你想做什么?”
“在你和夜瞳稳定网络的时候,哨站需要有人维持秩序,保护平民。”陈峰认真地说,“如果攻击失败,如果矫正协议反击,这里会成为目标。我组织了三百名志愿者——有战斗经验的人类,有防御能力的变异体,有治疗能力的共生者。我们会保护巨树,保护母树,保护...花园的心脏。”
林默感到眼眶发热。他拍了拍陈峰的肩膀——真的肩膀,不是假肢。
“谢谢你,老陈。”
“该说谢谢的是我。”陈峰看向夕阳,“一年前,我还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现在...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想保护这个可能。”
夜幕降临,巨树内部举行了简单的践行仪式。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安静的聚餐和最后的叮嘱。苏婉把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叫到一边,交代如果她回不来,哪些研究要继续;李慕在检查每个队员的装备,确保万无一失;吴老在给队员们讲一个古老的禅宗公案,关于“在悬崖边行走而不坠落”的比喻。
午夜时分,林默独自走到母树下。他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巨树缓慢而坚定的生命脉动。
“你会帮我们的,对吗?”他轻声说。
树皮下的光芒微微闪烁,像在回应。然后,一个轻柔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
【花园记得每一个园丁。我会尽力。】
是小七的声音,但又不是——更像是母树本身,借用了小七留下的印象。
林默抬头,看向星空。明天此时,三支队伍将在三个大陆,准备执行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而他,将在这里,成为他们的锚点。
“林默。”
他转身,苏婉站在那里,穿着轻便的考察服,肩上背着数据板,眼神复杂。
“如果...”她开口,又停下。
“别说出来。”林默拥抱她,“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已经改变了世界。小七会为你骄傲。”
苏婉紧紧回抱,眼泪无声地流下。然后她松开手,抹掉眼泪,恢复了科学家的冷静:“海洋节点的数据我会实时传回。如果有新发现,你们要立刻分析。”
“一定。”
李慕和吴老也走过来。没有太多话,只是点头,握手,眼神交流。然后他们转身,走向各自的队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三支队伍出发了。
苏婉的“深渊之眼”乘坐几辆改装的地效飞行器,向东方海岸线驶去。他们将从那里换乘一艘修复的潜艇,潜入深海。
李慕的“苍穹之盾”直接起飞——几个有翼变异体携带不会飞的队员,直升机搭载重型装备,滑翔翼作为机动力量,像一群迁徙的鸟,向南方飞去。
吴老的“心智之刃”最安静——他们徒步进入森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潜入需要隐秘,精神攻击需要专注。
林默站在巨树顶端,看着他们消失在三个方向。胸口的印记传来三个微弱的感应,像三条细线,连接着远方的队友。
朝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
距离攻击时刻,还有六天二十三小时。
他转身走回巨树内部。核心室里,夜瞳的虚影已经与母树晶体完全融合,数据流如瀑布般流淌。
【连接已建立,】她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我能感觉到三支队伍的位置。一切正常。】
林默坐到中央的位置上。座椅是母树生长形成的,舒适而稳固。他闭上眼睛,集中意识,通过印记强化与三支队伍的联系。
“现在,”他说,“我们等待。”
六个大陆的距离,三种极端的挑战,一场关乎花园未来的豪赌,已经开始倒计时。
而在星空的某个角落,小七抬起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站在南方雨林的边缘,看着前方那座散发思想波动的古老设施,手中种子光芒流转。
“他们也开始了,”她轻声说,“那么,我也该行动了。”
她走进雨林,身影被茂密的植被吞没。
七个昼夜后,一切将见分晓。
要么花园绽放,要么万物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