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守护这片冰原。我们会教导其他生命如何与花园共处。如果你们需要，随时呼唤。”
狼群转身离开，消失在雪地中。小七站起身，眼中含着泪光。
“它们答应了，”她说，“成为南极的守护者。不只是守护这片土地，也守护还在茧里休眠的周云，防止有人再来打扰他的长眠。”
林默突然意识到：花园的修复已经开始了。不是靠某个伟大的计划，是靠这些细微的、自发的连接和承诺。狼群承诺守护冰原，他们承诺守护花园，无数这样的承诺交织在一起，就是一张保护网。
继续北上。穿过冰原，穿过冰海边缘，终于看到了第一抹绿色——那是南极半岛最北端，在病毒爆发后奇迹般存活下来的苔藓和地衣，现在在园丁的感知场中，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
他们在海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科考站，决定在那里休整，同时尝试联系外界。通讯设备早就损坏了，但小七只是把手放在天线上，整个设备就自动修复、升级，然后屏幕上开始滚动全球各地的信号。
大部分是混乱的：求救信号，军事通讯，部落间的冲突广播。但也有一些新的、有组织的信号——在北美，一个自称“共生体联盟”的团体在宣传人类与变异体和平共处的理念；在亚洲，几个前“磐石”基地宣布独立，开始内部改革；在欧洲，有人在重建知识网络，试图理解病毒的本质而非对抗它。
“变化已经在发生了。”苏婉看着那些信号，“虽然缓慢，虽然充满挫折，但方向是对的。”
林默调出一个熟悉的频率——那是他们在北地时，夜瞳建立的网络频率。信号很弱，断断续续，但还在。
他按下通话键：“夜瞳，能听到吗？这里是林默。”
长时间的静默。就在他以为信号中断时，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传来：
“林默...医生？你还活着...小七呢？苏婉呢？”
“我们都活着，都很好。你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艰难...但还活着。北方的情况很糟，周云的势力崩溃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引发了混战。人类派系互相攻击，变异体群体也在争夺领地...我们需要帮助。”
林默看向小七。小女孩——不，年轻的园丁——点点头。
“我们很快就回来。坚持住，告诉所有愿意听的人：战争的时代结束了，现在开始的是建设的时代。告诉他们...园丁回家了。”
“园丁？”夜瞳的声音充满困惑。
“等我们到了再解释。保存实力，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等我们。”
结束通讯后，林默看着地图。从南极回到北地，要穿越半个地球，而且没有现成的交通工具。
小七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走到海边，把手伸进冰冷的海水。几分钟后，海面开始翻涌，几个巨大的黑影从深海上浮。
不是鲸，不是已知的任何海洋生物。它们有流线型的身体，光滑的皮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头部有复杂的感觉器官，看起来既古老又先进。
“花园的旅行者，”小七说，“它们愿意载我们一程。从深海走，避开大部分危险，速度也更快。”
李慕看着那些每只都超过三十米长的生物：“怎么...骑？”
一只生物靠近岸边，侧腹打开一个舱口，里面是温暖的、充满柔和光线的空间，有类似座椅的结构，甚至还有观察窗。
“它们早就准备好了。”小七说，“花园一直在等待园丁，也一直在为园丁准备所需的一切。”
他们登上那只生物。内部出奇地舒适，温度适宜，空气清新。当所有人进入后，舱口关闭，生物缓缓下沉，然后加速，以惊人的速度向北游去。
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深海奇景：发光的鱼群，巨大的珊瑚森林，还有...一些明显是被病毒改造过的生物，但它们不再狰狞，反而有种和谐的美感——多眼的捕食者精准地捕捉最弱的猎物维持平衡，发光的植食动物为黑暗的深海提供光源，甚至有一些半人半鱼的生物在珊瑚间建造着精巧的建筑。
“深海文明，”苏婉贴在窗前，满脸惊叹，“病毒在这里催生出了完全不同的进化路径...它们甚至发展出了初级的社会结构！”
小七也看着窗外，但她的表情是严肃的：“但它们很脆弱。海洋污染还在继续，温度变化在影响生态，更重要的是...它们还不知道陆地上发生了什么。当两个世界最终接触时，需要有人引导，避免误解和冲突。”
林默明白她的意思。园丁的工作不仅是修复，更是连接——连接陆地与海洋，连接人类与变异体，连接所有在病毒影响下诞生的新生命形式。
旅程持续了三天三夜。深海旅行者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前进，沿途唤醒了许多沉睡的海洋生物，它们纷纷浮上海面，目送园丁经过，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第三天傍晚，他们到达了北半球海域。旅行者浮上海面，打开舱口。外面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北方的海岸线，但森林的密度和颜色都变了，有些树长得异常高大，有些则扭曲成奇特的形状。
岸边，已经有“人”在等待。
不是完全的人类，也不是完全的变异体。他们有着人类的轮廓，但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或皮毛，眼睛在暮色中闪着微光。为首的是一个林默认识的人——是他们在逃离“磐石”基地时，帮助过他们的那个反抗军成员，现在他的双臂变成了某种坚韧的植物藤蔓结构。
“林默医生，”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但清晰，“夜瞳告诉我们你要回来。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这种方式。”
林默走上岸，小七紧随其后。当小七踏上陆地时，所有等待的“人”同时低下头，不是臣服，是致敬。
“她现在是园丁，”林默解释，“病毒网络的引导者。我们回来是为了帮助建立新的平衡。”
那人抬起头，眼中有了希望的光：“那就请开始吧。北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小七向前走去，每一步，脚下就有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不是病毒催生的变异植物，是最普通的、最原始的草芽。它们迅速生长，开花，散发出安抚人心的香气。
“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小七说，“人类，变异体，共生者，所有愿意聆听的。明天日出时，我们开始第一课。”
“什么课？”那人问。
“如何成为花园的一部分，而不是主人。”
夜幕降临。林默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看着远方“磐石”基地的废墟轮廓。一年前，他们从那里逃出来，踏上这条改变一切的路。现在他们回来了，带着改变一切的答案。
苏婉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是真的热水，用营地的小炉子烧的，不是营养膏兑的。
“想什么呢？”她问。
“想秦风。”林默接过杯子，“想如果他在这里，会说什么。”
苏婉沉默了一会儿：“他会说‘终于有点意思了’。然后第一个报名当园丁守护者。”
林默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是啊。他最喜欢这种...宏大又疯狂的计划。”
夜风吹过，带来了远处森林的气息，带来了新生的气息，带来了一个时代终结、另一个时代开始的气息。
小七在不远处，正在和那些半人半植物的存在交流。她不需要翻译，园丁的能力让她能直接理解所有生命的“语言”——不是词语，是情绪，是需求，是存在的本质。
李慕在检查武器，但动作已经不同了——不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保护。王坚和赵海在帮忙搭建更大的聚会场地，给所有可能来的人准备位置。
林默喝完最后一口热水，把杯子还给苏婉。
“该工作了，”他说，“园丁的第一课，需要所有园丁在场。”
他们走向小七，走向那个聚集了越来越多奇异存在的空地。人类，变异体，共生者，甚至还有一些智慧植物和动物，都安静地等待着。
小七站在中央，手中的种子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每一张面孔。
她开口，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欢迎来到花园。我是园丁小七。从今天起，让我们学习如何一起生长。”
星光洒落，万籁俱寂。
一个新的纪元，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北方夜晚，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