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的寂静,比枪声还吓人。
指挥中心里没人欢呼,没人庆祝,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盯着那些渐渐平静下来的画面,像是不敢相信真的结束了。
林默还站在操作台前,手撑着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婉扶着他,能感觉到他在抖——不是害怕的那种抖,是力竭,是透支,像跑完一场马拉松后心脏还在狂跳,腿却已经软得站不住。
“坐下。”苏婉低声说,想把他按到椅子上。
林默摇摇头,目光还粘在屏幕上。城市东区,污水处理厂的方向,那道紫色光柱消失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坑。坑周围几百米,所有建筑都像被什么东西“吸”过一样,外墙剥落,玻璃全碎,但结构居然还立着,诡异得很。
“……伤亡报告。”他声音嘶哑。
赵将军那边已经开始统计了。数据一条条刷出来,在屏幕上滚动:
“守望者部队阵亡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十二人。”
“地方驻军阵亡二十八人,重伤四十余人。”
“平民……初步统计死亡三百人以上,具体数字还在核实。”
“城市东区完全损毁,中区、西区不同程度受损。”
“能量污染等级……四级。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彻底净化。”
林默闭上眼睛。三百个平民。三个战士。还有那些重伤的,残废的,失去家园的……
这是代价。
他用那股力量强行干扰能量聚集,引爆了污水处理厂的“炸弹”,阻止了更可怕的灾难。但代价是,提前引爆的能量,还是带走了这么多人命。
“指挥官,”一个分析员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没有您最后的指令,伤亡可能会……翻好几倍。那些‘清道夫’一旦扩散到全城……”
“我知道。”林默打断他。
他知道,理性上知道。但看着那些数字,那些名字,那些还在医院里抢救的人……理性说服不了心脏。
“先休息吧。”赵将军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得的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其他人。”
林默没再坚持。他让苏婉扶着,慢慢走出指挥中心。走廊里,迎面撞上从医疗区冲出来的老周——老头儿胡子都翘起来了,看见林默,眼睛一瞪。
“你不要命了?!”老周压着嗓子吼,但没敢太大声,周围还有别人,“刚才监测到你体内的能量读数飙到了危险阈值!虽然只有几秒,但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知道。”林默说。
“知道你还……”老周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先去医疗中心。我得给你做全面检查。那股力量……有没有反噬?意识有没有受影响?”
“……没有。”林默说,“至少……现在没有。”
老周不信,拉着他就要走。但林默停下来,看向走廊尽头——秦风、雷峰、杰克他们正从外面进来,一身硝烟味,满脸疲惫,但眼睛还亮着。
看见林默,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
“老大。”雷峰先开口,声音有点哑,“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知道那些怪物的弱点?还有污水处理厂……”
“回头再说。”林默打断他,目光落在秦风身上,“部队怎么样?”
“伤亡统计出来了。”秦风说得很平静,但眼睛里全是血丝,“三个好小伙子……没救回来。重伤的七个,有两个可能挺不过今晚。”
林默的心又沉了一下。
“但活下来的,都是好样的。”秦风继续说,“尤其是最后那波,你让瞄准能量节点之后,效率高了不止一倍。要不是你,我们可能都得交代在那儿。”
这是实话。但林默听着,只觉得嘴里发苦。
“杰克,”他转向技术员,“发射器怎么样?”
“报废了。”杰克苦笑,“最大功率持续时间太长,核心模块烧了。不过数据都记录下来了,回头我可以分析……”
“先休息。”林默说,“你们都去休息。老周,带他们去医疗中心检查,尤其是能量辐射暴露。”
“那你呢?”苏婉问。
“我……”林默顿了顿,“我也去。”
他没说谎。他真的需要检查。刚才推开门的那几秒钟,虽然短暂,但身体里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老周说得对,那股力量的反噬可能不是立刻显现的,需要仔细评估。
医疗中心里,老周给每个人都做了全套检查。林默的最复杂——除了常规项目,还有能量场扫描、神经反应测试、甚至请来了青木长老做精神评估。
“身体指标……还算稳定。”老周看着报告,眉头紧锁,“但能量场波动模式变了。以前是稳定的低值,现在……出现了周期性的微小爆发,就像……余震。”
“余震?”
“嗯。”老周指着监测曲线,“你看,每隔十五到二十分钟,就会有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强度只有你刚才爆发时的千分之一,但频率固定。这应该是你的身体在适应那股力量的‘残留’。”
“会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但这种模式……说明那股力量已经‘激活’了,虽然又被你压回去了,但它在你的神经系统里留下了‘路径’。下次你再想用,可能会更容易,但失控的风险也更大。”
林默沉默。他知道会这样。开门容易,关门难。推开过一次,门就不再是原来的门了。
青木长老那边结果更玄乎。老人坐在林默对面,闭着眼睛感受了很久,最后缓缓睁眼。
“那扇门……开过。”他说得很肯定,“虽然时间很短,但确实开过。老朽能感觉到,你意识深处,现在多了一股……寒意。不是外来的,是你自己散发出来的。”
“我自己?”
“嗯。”青木长老点头,“就像一个人把手伸进冰水里,拿出来后,手上还会残留冰冷的感觉。你的意识……‘摸’过那股力量,现在还没缓过来。”
“会恢复吗?”
“会,也不会。”老人说得很玄,“冰冷的感觉得慢慢退,但‘摸过’的记忆,会一直在。以后你再面对那股力量,可能就没那么怕了,但也可能……更危险。”
“为什么更危险?”
“因为熟悉会降低警惕。”青木长老看着他,“第一次碰火,人会本能地缩手。但碰多了,知道只是烫一下不会死,就可能把手伸得更深——直到真的烧起来。”
这个比喻很准。林默明白老人的意思——今天他成功用了一次那股力量,没失控,还救了人。这会给他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能控制它。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