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冲淡了逝去带来的阴影;或许是因为远离了尘世的纷扰,心境格外平和。沈屿开始越来越多地幻想自己未来的孩子。
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长得像谁?会有怎样的性格?会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这些思绪,如同春日里温暖的溪流,悄然浸润着他的心田。这种对未来生命的憧憬和温柔期待,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的艺术创作。
他绘画的笔触,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欢快、明朗、充满生机。画布上的色彩愈发鲜艳亮丽,构图也更加轻松活泼。
他笔下的宁安春景,不再是冬日那种冷峻疏离的诗意,而是充满了阳光的温度、生命的律动和一种近乎童真的喜悦。
他画庭院里怒放的鲜花,画枝头嬉戏的鸟雀,画雨后青翠欲滴的竹林,画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每一笔,都仿佛蘸满了对生命的礼赞和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更柔和、更梦幻的色调,描绘一些充满想象力的、带有童话色彩的风景,似乎是在为未出世的孩子,提前构建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也正是在这段沉浸于内心宁静与期待的时期,沈屿接到了来自嘉德那位联系人的电话。对方语气兴奋地告诉他一个消息:之前沈屿送给他的那幅国画习作《雪竹图》,获得了不错的反馈!
这位联系人将画作带给几位圈内资深藏家和评论家鉴赏后,引起了不小的兴趣。居然有一位匿名的藏家,通过嘉德表达了愿意以四十万的价格购买这幅作品!
这个价格,对于一位在国画领域尚属“新秀”、且主要声望建立在油画和水彩之上的艺术家来说,堪称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市场给予的高度认可了。联系人征询沈屿的意见,询问他是否愿意出售,以及对这个价格有何看法。
沈屿接到电话时,正在画一幅色彩明快的春日山花图。他听完对方的讲述,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或欣喜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让嘉德做主即可。
他对着电话淡淡地说:“既然送给了你,如何处理,你全权决定就好。价格方面,我没有什么意见。”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物品。这倒不是故作清高,而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金钱的数字,早已无法触动他的心境。
他作画,源于内心的表达欲和对美的追求,而非市场的追逐。那幅《雪竹图》本就是他探索过程中的习作,送人之后,其物质归属便已与他无关。
市场的认可,或许能证明他在国画领域的探索方向是对的,但这并不会改变他创作的初衷和节奏。他依然会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在笔墨丹青的世界里深耕,不为市场所动,不为浮名所累。
这个消息,他后来当作一件趣事,随口告诉了王曼丽和李婉怡。王曼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四十万?就那幅竹子?沈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吧!随便画幅画都这么值钱!”李婉怡则是满脸的骄傲和欣慰,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沈屿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光,越过窗台上怒放的鲜花,投向庭院中正在李婉怡搀扶下慢慢散步的王曼丽。
阳光下,她的侧影柔和而圣洁,尚且平坦的小腹,已经开始悄然勾勒生命的弧度。相比于艺术品市场上跳动的数字,眼前这幅名为“家”的、动态的、充满希望的画卷,才是他此生最珍贵、最值得用心描绘和守护的无价之作。
春深静守,生命回响。外在的荣辱得失,如同远山的回音,隐约可闻,却已无法惊扰“听松居”内这片被爱与新生命所充盈的、宁静而强大的磁场。
沈屿的心,如同庭院中那棵历经风雪的老梅,在春天的暖阳里,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最丰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