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礼物的名称念出,都引来周围百姓一阵低低的惊叹。
邓安依礼上前,走到那辆华丽的厌车前。车帘密闭,隔绝了内外的一切。他依照礼仪,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邓安谨奉嘉命,恭迎夫人。”
依照古礼,“妇人三月而后庙见”,新婚妻子需三个月后才拜见夫家宗庙,在此之前,理论上丈夫甚至不能见其面。
此刻,他迎娶的,更像是一个代表着袁术权势与联盟的符号。
车内沉默片刻,傅母代为应答,声音刻板而无波澜:“袁氏女年,奉父命来归。”
接着是“饰车”仪式,侍女们象征性地为车驾整理、拂拭。
然后,在礼官的唱喏声中,车夫驱动厌车,象征性地“御轮三周”,表示新娘从此离父家,入夫门。
整个过程,庄重、典雅,遵循着古老的周礼遗风,每一步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积淀。
围观的人群屏息凝神,被这宏大而古老的礼仪所震慑。
程咬金等武将虽不太懂,却也觉得格外隆重,与有荣焉。
吴老三和王越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欣慰的泪光。
然而,置身于这繁华中心的邓安,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荒诞。
“这就是我的婚礼……”他听着耳边古老的赞歌,看着眼前华美却冰冷的车驾。
“没有恋爱,没有了解,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性格如何。仅仅因为她是袁术的女儿,我是他需要笼络的将领,我们就要被这无形的线绑在一起,共度一生?”
他想起了前世那个崇尚自由恋爱的时代,想起了那些或甜蜜或苦涩的感情纠葛,与眼前这严格按照程式进行的、毫无个人情感可言的仪式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命运无常的感慨淹没了他。
他就像这时代洪流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风光地攀上了高枝,实则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自主。
“她才多大?十三?十四?放在我的时代,还是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初中生……而我现在,就要成为她的丈夫?”
一种近乎罪恶的感觉掠过心头,旋即又被现实的冰冷压下。
这是乱世,是东汉末年,个人的悲喜,在家族、势力、生存面前,轻如尘埃。
车驾缓缓启动,在仪仗的簇拥下,驶入朗陵城门。
邓安翻身上马,跟随在侧。
道路两旁,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士兵们举起兵器致意,百姓们奋力向前,想要沾一沾这难得的喜气。
红妆似火,映照着冬日的萧瑟。鼓乐喧天,掩盖了暗流的涌动。
邓安骑在马上,目光扫过真心为他高兴的吴老三、王越,扫过兴奋不已的程咬金、刘辟,扫过面色平静却目光深远的戏志才、徐庶……他知道,这满城的繁华,这盛大的婚礼,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序幕。
真正的风暴,还在北方。
他收回目光,望向身前那辆华贵的厌车,帷幔低垂,里面坐着那位即将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袁年。
一场被时代与利益裹挟的婚姻,就此拉开帷幕。
而他的心中,除了那丝对自身命运的感伤,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的北上征程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