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腐朽的木屑随着门外那东西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簌簌落下,溅在他的脸上和脖子里,带来一阵麻痒,但他根本不敢松手去拂开。
“吼——!”
低沉的、带着浓郁血腥气息的咆哮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震得他耳膜发疼。他能清晰地听到利爪刮擦木头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那东西焦躁地刨动土地、喷吐鼻息的响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飞快地扫视着这间所谓的“农庄主屋”——这里比他地球那栋郊外老宅的地下室还要破败不堪。除了一堆散发着霉味的腐烂稻草、几个缺口漏风的破陶罐,以及角落里一堆看不出原型的、似乎是家具的残骸之外,一无所有。墙壁是用粗陋的原木拼凑的,缝隙大得能伸进拳头,透过缝隙,他能看到外面那昏黄、诡异的天光,以及更远处,那道横亘天际、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巨大裂隙。
深渊裂隙。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翻滚,带着令人绝望的重量。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只是触摸了一下那个古怪的石盘!继承?第七十七代继承者?深渊边缘农庄?
这一切荒谬得像个噩梦,但门外那只渴望将他撕成碎片的怪物,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还有肺部呼吸时带来的轻微灼痛感,都在无比真实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砰!”
又一次猛烈的撞击,门板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只浑浊、布满血丝、完全没有眼白的红色眼睛,正透过裂缝死死地盯住了他!那目光中充斥着最纯粹的恶意与饥饿。
林越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退开,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完了!这扇门根本撑不住下一次撞击!
绝望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他不想死!更不能刚知道自己继承了一笔“遗产”就死在这种鬼地方!
穿梭能力!那个涌入他脑子的信息里提到过!双向传送门!
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驱散脑海中被怪物红色眼睛占据的恐惧,努力回想地球老宅的样子。冰冷的水泥地面,积满灰尘的家具,昏暗的光线,那个刻满纹路的石盘……
“给我回去!”他在内心疯狂地呐喊,所有的意念都聚焦于“回去”这个念头,“回地球!回老宅!回地下室!”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门外的怪物似乎因为猎物的后退而更加兴奋,撞击得越发猛烈,门板上的裂缝在扩大,木屑纷飞。
就在林越几乎要放弃希望,准备抓起地上半截烂木头做最后搏斗时——
他一直紧紧攥在右手中的那张非皮非纸的奇特地契,突然传来一股明显的温热感!
紧接着,他面前的空气开始扭曲、波动,仿佛一块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淡蓝色的、如同电流般闪烁的光点凭空出现,迅速汇聚、拉伸,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边缘不断漾开涟漪的淡蓝色光门!
光门的另一端,正是那个熟悉的地球老宅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堆放的旧箱子,还有那个位于房间中央的、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石盘!
希望瞬间点燃!
林越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光门合身扑去!
在穿越光门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特的阻力,仿佛挤过了一层粘稠的、富有弹性的液体薄膜,周身皮肤都传来一种微妙的过电感。紧接着,阻力消失,他整个人向前冲去,重重地摔在了坚硬而冰冷的水泥地上。
“咚!”
一声闷响,伴随着他因疼痛而发出的闷哼。
他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膝盖和手肘,猛地回头。
只见那淡蓝色的光门在他身后闪烁了几下,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随后迅速缩小,化作一个光点,“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失不见。
地下室恢复了原本的昏暗与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安全了……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林越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冷汗后知后觉地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他的四肢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极度紧张后肌肉的自然反应。
门外怪物的咆哮、撞击声,异世界那昏黄诡异的天空,那道巨大的紫黑色裂隙,还有那只透过门缝死死盯着他的血红眼睛……所有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过了足足五六分钟,他的呼吸才逐渐平缓下来,心跳也不再那么狂野。他撑着地面,有些虚脱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软的双腿。
他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摔倒时膝盖和手肘的轻微擦伤外,并没有其他伤口。但他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挎包——原本里面只装了点纸巾和钥匙——的带子,在刚才的亡命奔逃中被扯断了。
等等……
林越的目光凝固在自己的左手上。
除了那张救了他一命的、触感冰凉的神秘地契之外,他的左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暗紫色的、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杂草。植物的茎秆上有着若隐若现的银色脉络,即使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也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呼吸般明灭不定的荧光。
这是在异世界摔倒时,他下意识从地上胡乱抓扯到的东西。
他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并且,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带回来了!
这个确凿无疑的证据,比任何脑海中的信息都更有说服力。
狂喜、后怕、震惊、茫然……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异界植物和地契、钥匙一起,放回那个从律师事务所带出来的小木盒里。然后,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地下室,回到一楼。
窗外,阳光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偶尔传来邻居家小孩的嬉笑声,一切都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平凡、熟悉,甚至有些枯燥的日常世界。
但林越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人生,从触摸石盘的那一刻起,已经拐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
他坐在落满灰尘的旧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现状。
首先,他继承了一个位于异世界(信息里似乎称之为“艾瑟兰”?)的农庄,地点在一个被称为“深渊裂隙”的危险地带边缘。农庄本身破败不堪,状态“濒临破产”,而且周围有魔物活动。
其次,他拥有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的能力,但目前有严格的限制:冷却时间24小时,负重限制10公斤,体积限制1立方米。这是他的保命底牌,也是他未来发展的关键。
最后,两个世界之间存在资源互换的可能性。他带回来的这株发光杂草就是证明。那个世界的东西,在地球上很可能具有独特价值。
想到这里,林越的眼睛亮了起来。
机遇!巨大的机遇就摆在他的面前!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都市青年。他掌握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那个世界显然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送命。他需要计划,需要准备。
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四小时,林越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首先在网上疯狂搜索了一切可能与那株异界植物相关的信息。发光植物?特殊草药?外星生物?他浏览了植物学网站、中医药论坛、甚至是一些超自然现象研究的小众社群,但一无所获。这株暗紫色、带银色脉络、会自发微光的杂草,显然不是地球上的已知物种。
这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其价值——独一无二,意味着稀缺,而稀缺,往往意味着高价。
他还查询了大量关于异世界、空间穿梭、异次元的资料,结果大多是科幻小说、电影设定,或是一些未经证实、漏洞百出的阴谋论。这让他确定,自己的经历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没有被公开。
在等待能力冷却的期间,他仔细规划了自己有限的资金。银行账户里那三千多块钱是他全部的本钱。他列了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优先考虑生存和初步探索所需的物资。
食物和饮水是必须的。他购买了大量高能量压缩饼干和几箱瓶装水,这些体积小、热量高,能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
药品是关键。在那个充满魔物、显然医疗条件落后的世界,抗生素、外伤药、消毒用品可能比黄金还珍贵。他花了不少钱,通过各种渠道,弄到了一些广谱抗生素、止痛药、缝合针线、大量无菌纱布、碘伏、酒精棉片和一支效果强大的止血凝胶。
武器和工具是安全保障。他买了几把质量可靠的户外求生刀、一把多功能工兵铲、一个亮度极高的强光手电(必要时或许能当闪光弹干扰魔物视觉)、防水打火机、求生哨、一卷坚固的伞绳。
信息记录和设备。他带上了自己的旧手机(虽然估计没信号,但拍照、录像功能还能用)和一个充电宝,以及一个太阳能充电板,希望能在那边的世界派上用场。还有一个笔记本和几支笔,用于记录信息。
最后,他听从了某种历史常识的暗示,购买了一小包精细加工的白砂糖和一小包纯度很高的精制盐。在历史上,这两种基本的调味品在偏远地区曾具有堪比货币的价值。
所有物品经过精心挑选和打包,总重量控制在九公斤左右,留出了一定的余量,体积也恰好在一个登山包所能容纳的范围内。
二十四小时的冷却时间一到,林越立刻行动起来。
他再次来到城郊的老宅,背着沉甸甸的登山包,站在地下室中央的石盘前。心情与第一次触摸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决然和谨慎。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那张神秘的地契,握在手中,集中精神,开始想象异世界那个破败农庄的景象——昏黄的天空,荒芜的红土地,摇摇欲坠的木屋,以及远处那道令人心悸的深渊裂隙。
地契再次传来熟悉的温热感。
淡蓝色的光门如约而至,稳定地出现在他面前,如同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脐带。
这一次,林越没有惊慌,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一步迈入了光门之中。
熟悉的挤压感和短暂的眩晕过后,他再次踏上了艾瑟兰世界的土地。
那股混合着硫磺、臭氧和某种腐败气息的独特味道涌入鼻腔,昏黄的光线笼罩四周。他迅速压低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木屋依旧破败,但门外似乎安静了许多。地面上残留着清晰的、非人的爪印和拖拽痕迹,显示那只怪物曾在此长时间徘徊,但此刻已不见踪影。
林越不敢大意,他紧握着工兵铲,以木屋为据点,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外探索。
农庄的范围比他预想的要大,粗略估计至少有四五十亩。但绝大部分土地都呈现那种不健康的暗红色,龟裂板结,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枯死、扭曲的灌木顽强地立着,如同大地的墓碑。信息中提到的“土地侵蚀度87%”直观地展现在眼前。
只有在靠近木屋的一小片区域,大概半亩左右的地面颜色相对正常,呈现出一种深褐色,虽然也谈不上肥沃,但至少没有那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这大概就是信息里提到的“可耕种面积:0.5亩”。
在农庄的边界,他发现了一圈几乎完全坍塌的低矮石墙,以及一条被踩踏出来的、通向远方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