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霞飞路梧桐叶上还悬着细碎水珠。
陈默提着两只沉甸甸的皮箱走出怡和洋行。
一箱是特批的进口盘尼西林——时下上海最紧俏的西药,就连法租界公董局医院都缺货;另一箱叠着八匹苏绣绸缎,配色雅致,是沈兰托苏州商会朋友订的,说杜月笙夫人最爱缠枝莲纹。
他抬手拦下黄包车,脚尖一点,车铃清脆。
沈兰倚在门廊,货单遮面,声音压得极低:张老三是冯老七拜把子,管闸北三厂劳工,贪财好酒,顺毛摸。
陈默微微颔首,指尖在皮箱锁扣一拂——锁扣内侧藏着微型窃听器,沈兰连夜改装,只要开箱,谈话尽收。
杜公馆庭院,保镖比上次多两个,背手跨立,目光如鹰。
张老三候在门口,见陈默提着皮箱,眼睛顿时眯成缝:陈经理,这份礼可贵重!
花厅里,杜月笙正与一洋人说话,见陈默进来,抬手止住话题,目光落在皮箱上。
陈默将箱子放在八仙桌,开锁——锡箔盘尼西林与绸缎光泽瞬间点亮厅堂。
杜先生,他微微躬身,上次承您信任,让我处理西药。这箱盘尼西林是洋行新到,特给您留;绸缎听说是夫人所爱,聊表心意。
杜月笙指尖掠过西林锡箔,又抚绸缎缠枝莲,嘴角浮出真切的笑:陈经理有心。坐。
洋人告辞,走前特意回看陈默一眼。
杜月笙呷茶,随口道:法租界新上任的总探长,说青帮烟馆越界,要封门罚款。
陈默等的就是这句,连忙接口:我洋行大班史密斯与总探长是老同学,今晚请他们吃顿饭,说说情,或许能平。
杜月笙抬眼审视:你与史密斯交情好?
生意场上,互利而已。陈默轻描淡写,青帮烟馆若被封,洋行烟酒订单也受损,史密斯不会坐视。
利益捆绑,向来最稳。杜月笙点头:那就劳陈经理。事成,闸北纱厂你随时去,张老三陪你。
夜里,礼查饭店的包厢,水晶灯璀璨。史密斯与总探长先后落座,陈默做东。
酒过三巡,他提起烟馆事:总探长,青帮杜先生是我朋友,封门罚款太伤和气,不如通融?
总探长接过陈默递来的两块大洋,又听史密斯帮腔,笑道:既然陈经理开口,下不为例!
饭局散,陈默连夜把结果告知张老三。对方在电话那头拍桌叫好:明早带你去纱厂!
次日清晨,闸北三新纱厂。机器轰鸣,棉絮飞扬,女工们单衣湿透,仍搬运沉重棉包。青帮的打手持鞭巡走,目光如鹰。
陈默随张老三穿行车间,货单遮胸,钢笔相机藏于袖口,借核对棉布之名,快速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