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桌角的座机,伸手拿起话筒,拨通了宁如月的电话。
“如月,你回来一趟。”陈珏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刚才光顾李公了,差点忘了正事儿。”
没等一刻钟,宁如月便推门进来,手里却攥着个牛皮账本:“先生是想经费的事?我刚准备重新核算一番,好有万全的准备。”
陈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笑了:“可不是嘛,刚才李祭酒那阵火,把我脑子都烧乱了。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这‘有办法’还没说呢。不过话说回来,李祭酒那反应,真有那么严重?”
宁如月坐下,把账本摊在桌上:“先生是真没看透。李祭酒那不是发火,是‘归心’了。您想啊,他原本是德高望重的名士,李家又在陇右经营数百载,跟着您办天民学,图的从来不是名利,是您‘为民办学’的抱负。现在他把您当‘主公’看了。主公要做‘自降风骨’的事,他能不急吗?这就像当年老臣劝君主别犯险,怕的不是君主丢脸,是丢了人心、乱了根基。”
顿了顿,宁如月又补充道:“而且这事不只是您的声望,是咱们天民学所有人的脸面。要是传出去‘天民学穷到让学统卖诗换钱’,那些世家能怎么说?‘连自己学统都保不住风骨,办的学怕也是为了逐利’,到时候不光您受影响,底下的老师、学子,腰杆都挺不直。”
陈珏这才彻底醒过神,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原来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就是个‘赚快钱’的法子,没承想牵这么多。”
“先生是实用主义,可这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宁如月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经费的事,确实不用您卖诗。”
“计将安出?”陈珏穷的都要卖诗卖脸了,是真想不到哪里还能变出钱来。
宁如月语气从容:“先生忘了?宁家从杭州迁来上江时,带的可不止是家产,还有几处实业。这一年借着天民学的声望,加上周巡抚开的方便之门,早就铺开了摊子。”
“周巡抚?”陈珏略一沉吟,想起那位始终支持天民学的北疆巡抚周兴:“他给了什么便利?”
“选址免了三年赋税,还帮着协调了原料渠道。”宁如月一一说到:“比如我们和周家合办的造纸厂,就建在靠近松花江的地界,取水方便,周巡抚还特批了松木采购的绿色通道,咱们印课本最费纸,以前从外面买,价高还常断货,现在自家厂出,成本能压到三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木器厂,专门做桌椅板凳,上江一百九十八所小学的课桌椅,有八成是那边供的,比外头木匠铺便宜近一半。不是宁家想让利,是借着学派的名头,我们拿原料、找工匠都方便,规模起来了,成本自然降了。”
陈珏这才恍然:“原来你们早跟周家合作了……能够便宜一半,已经很便宜了,总不能让你们白送吧?”
“自然不是白送。”宁如月抬眼看向陈珏:“我想的是,学派出资买断宁家旗下两家厂,就是造纸厂和木器厂各四成的股份。这样一来,学派既是‘股东’,往后印课本、做桌椅,直接按成本价拿,省去中间差价;每年厂里有盈利,学派还能分分红,补充办学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