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挑眉:“程太守就不怕引火烧身?毕竟,您也是程家人。”
程家是江左最大的世家,世袭罔替,永镇江苏。
“世家?”程千烨嗤笑一声,转着玉牌的手忽然用力:“当年我爹力排众议修淮河大堤,族里骂他‘资敌’;之前我推教育,他们骂我‘自毁根基’,你看,自家人捅刀子才最疼。”他侧过脸,目光锐利如鹰:“可这天下,终究不是几姓宗祠能圈住的。”
听到这话,陈珏沉默了下来,望着程千烨指尖那枚玉牌,忽然想起程高山在之前谈天之中无异说出的族中趣事:程氏几房为了争夺盐引,去年差点在宗祠动了家法。原来再紧密的宗族,到了权力与利益的关口,也会裂出缝隙。
“程太守心里,早有名单了吧?”陈珏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杨州府衙正在敬礼的警卫。
程千烨挑眉:“陈学统想知道?”
“不必。”陈珏摇头:“您只需告诉我,哪些人可以拉,哪些人必须压。天民学派要的是学堂能开起来,至于扬州的水有多深,我不必蹚。”
“痛快。”程千烨低笑出声:“江左的世家门阀利益纠缠太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得清楚的,我准备了文件,陈学统可以回去了解一番,相信到时候你自然会有答案。”
到这里,两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共识。
车队拐进府衙巷,众人依次下车。见程千烨与陈珏相谈甚欢,说说笑笑的下车,随行人员都松了口气。
程高山忙上前拱手行礼:“小侄见过族叔。”程千烨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宫笃定时却多了分热络,宫家在江左也是望族,与程家祖辈有过八拜之交:“你祖父还好?”
“劳程世伯挂心,祖父上月还念叨着要跟您对弈呢。”宫笃定笑着,场面话张口就来。
李逸雅这位李家小姐正屈膝行礼,藕荷色裙摆扫过砖缝:“程世伯。”
“嗯。”程千烨点了点头,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李家地处陇右,程家世居江左,除了正常的社交,其中并没有什么交集。
如今几人都是各自家族在天民学派之中的代言人,陈珏与程千烨相交甚欢,程高山便松了一口气,要不染发,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