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烨松口，那么自己来杨州最大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一大半，之后无外乎就是细节方面，但是只要杨州官府表示支持，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天民学派现在虽然经济紧张，但是最缺的却依旧不是金钱，而是各地官方的支持。
现在高邮试试，看来程千烨虽然现在不主政高邮，但是高邮依旧是他的基本盘，任何有争议性的政策，都可以以其为试点。
这么想着，陈珏就放下心来，来之前虽然心中有几分把握，与程家又有几分情面与默契，但是没有得到亲口承认，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不怕你步子迈的小，就怕你根本不迈步。
只是，陈珏总是感觉这其中有些自己疏忽的地方，一切似乎有些不对劲，又或者说，这一切貌似太过顺利了。
刚要回应程千烨的试点提议，台下忽然响起一声冷哼。穿月白锦袍的生员推开座椅站起，腰间玉带碰撞出清脆声响，正是方才嗤笑“妇人不必识字”的那位。
“程太守三思！”他拱手时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陈珏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古语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自古尊卑有序。有道是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如今陈先生要教庶民识文断字，岂不是要颠倒乾坤？当年周公制礼，正是要明贵贱、辨等列，方能天下安。若人人都想攀龙附凤，这世道岂不乱了套？”
另一位华服生员立刻附和：“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智巧多了，便会生是非、犯上作乱。当年商君变法，虽强一时，终究不得善终，自古变法者莫不如是，便是因折腾太过！”
“折腾？”陈珏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商君变法虽死，秦却因之统一六国！若守着古法不变，今日我们怕是还在刀耕火种！”
看向那几位生员，陈珏目光锐利如锋：“诸位引经据典，可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当年大禹治水，不是堵截而是疏导；周公制礼，亦是因时制宜。如今世易时移，还抱着‘礼不下庶人’不放，难道要让大华永远困在故纸堆里？”
“至于‘民可使由之’。”陈珏冷笑一声：“那是因古时民多愚昧，如今交通便利、讯息流通，还想让百姓蒙昧无知，无异于掩耳盗铃！圣人云‘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若一味守旧，便是‘法古则后于时’，迟早被时代抛弃！”
这些道理，他们当然明白，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
“放肆！”月白锦袍生员气得发抖：“你这是在质疑周公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