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正门的石狮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苏州程高竹带着仪仗亲自在高速口相迎的热情不同,这里只站着两个穿青布长衫的幕僚,见陈珏一行人走近,拱手作揖却不卑不亢:“陈先生,程太守吩咐我等在此等候。讲学已入正题,您几位可从侧门入内旁听。”
陈珏目光扫过幕僚腰间的玉佩,这是程氏嫡系子弟才有的麒麟纹,自己身边的程高山就随身携带一块,看着两人,陈珏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程千烨既没亲自迎接,也没闭门谢客,这侧门旁听的安排,正是显示了他纠结的态度。
“有劳。”陈珏颔首,接着两人对程高山微微示意,便领着一行人向着府学内走去。
穿过栽满银杏的甬道,远处大礼堂的穹顶隐约可见,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与飞檐斗拱相映成趣,这便是程千烨的手笔,把明代的府学旧址扩建成了中西合璧的新式学堂,据说里头的实验室冠绝江左,近些年出了不少成果,是大华国在东南屈指可数的重要科研基地。
“这扬州府学,说起来还有一桩趣事,那就是这里教室的空调,还是三年前才安装上的。”引路的幕僚并不讲话,来过这里几次的程高山便主动担任了讲解的责任,因此一路上也不算太闷:“”
他指着前方一栋红砖墙建筑:“就那栋物理实验楼,当年我叔力主装空调,族里炸开了锅。三爷爷说‘寒窗苦读’就得有苦读的样子,安了空调,学生们贪图凉爽,哪还肯下死功夫?”程高山嗤笑一声:“更离谱的是,有位老学究说空调风‘伤文气’,会吹散生员脑子里的圣贤书。”
很难想象这种话是从一个现代化国家的重点科研大学的教授说出的,陈珏脚步微顿,这说辞倒与前世中某些学校的论调如出一辙,仿佛高温炙烤才能证明求学的虔诚。他看向那栋实验楼,窗明几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学生正围着精密仪器操作,与古朴的飞檐形成奇妙的和谐。
“那后来怎么成了?”李逸雅好奇追问。
“三年前夏天,连续半个月四十度高温。”程高山比划着:“实验室里的光学仪器因为温度漂移频频出错,有个研二生做光谱分析时中暑晕倒,差点撞翻氢氟酸试剂瓶,酿成险情。”他压低声音:“那天我叔把所有人叫到礼堂,指着温度计说‘孔夫子要是在四十度的教室里讲学,也得先解了长衫’,当场拍板装空调。”
宫笃定在旁点头:“这倒是符合程太守的性子,看着守旧,实则懂得顺势而为。”
陈珏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两人,总感觉这个故事是说给自己听得,至于其中有什么蕴意,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是程千烨在向自己诉苦,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是在告诉自己见好就收,知难而退?
这一切,还是要当面见过才能知道。
不过看着这府学红砖绿瓦与现代科技的完美融合,陈珏还是感慨,相较于大华国和大世家的历代积累底蕴,自己的天民学派虽然看着红红火火,扩展迅速,但是还是相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