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早晨,蒙着一层灰白的雾。
镇口的告示牌前,围着一群人。他们仰着头,看衙役张贴新的布告。
布告的纸是黄色的,墨迹很新。
衙役贴完布告,转身对人群说话。他的声音干涩。
“近日野外有御鬼者剿灭恶鬼,战斗激烈,波及百姓。已有数人遇害。左峰大人率众斩鬼三只,局势已控。民众白日外出,须结伴而行,勿入深山。违者自担风险。”
人群响起低低的议论。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皱眉。
一个老汉挤出人群,他的背佝偻着,手里握着旱烟杆。
他走到街角,蹲下。旁边蹲着另一个中年人。
“老张头,你信吗?”
中年人低声问。
老汉抽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缺了门牙的嘴里漏出来。
“信不信,能咋的?官家说了算。”
“我侄儿前天白日去东边林地砍柴,没了。”
中年人的眼睛发红。
“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那样子……不像刀剑伤的。”
老汉沉默。他的眼睛看向镇外。
雾霭之中,远山只露出黑色的轮廓。
那座山,叫黑魆山……以前常有樵夫去,现在没人敢了。
“要是连白日都不安全……”
中年人没说完,但意思到了,老汉磕了磕烟灰。
“等着吧。左大人是强大御鬼者,他有办法。”
两人不再说话。
镇子中央,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宅院。
这是御鬼所的驻地。
堂屋内,左峰坐在主位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外罩暗青皮甲。皮甲的左胸位置,烙着一个“御”字。
他的脸方正,眉毛很浓,此刻紧紧拧在一起。
堂下站着七个人。
都是御鬼者,穿着类似的装束,只是皮甲的颜色略浅。
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有人手臂缠着布带,渗出血迹。
“又死了三个。”
左峰开口,声音低沉。
“今早发现的,在镇西河滩。都是白日出去洗衣的妇人。”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啐了一口。
“他娘的,这鬼东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白日也敢动手,连阳气都不怕!”
“赵猛,冷静。”
左峰看了他一眼。赵猛握紧拳头,没再骂。
左峰的手指敲击桌面,敲击声规律,但略重。
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
就像他初次当上御鬼者时一样,让他特别的难受……
“我们之前和它的杂兵交过手。结果你们都知道。若非我动用‘燃魂’强行提升黑牙刀的力量,我们一个都回不来。”
他顿了顿,手指停住。
“而那只鬼,只是抬轿的数十恶鬼之一。”
堂内一片死寂。
呼吸声清晰可闻。
抬轿的恶鬼,都有接近五级御鬼者的实力。
那轿子里的正主,是什么级别?
六级?
七级?
还是更高?
左峰想起那天战斗的场景。
黑魆山脚,荒草丛中,突然出现的迎亲队伍。
大红花轿,由八个面色惨白的恶鬼抬着。
轿子前后,各有十六名恶鬼,穿着红衣,吹着唢呐。
但那唢呐声,听在人耳里,是尖锐的哭嚎。
他们伏击了队伍末尾一只恶鬼。
八人合力,刀光交织,那恶鬼却只是冷笑。
它的鬼爪撕开了一名同伴的皮甲,掏出心脏。
左峰怒吼,手中的黑牙刀睁开刀身上的鬼眼,黑焰燃烧。
他一刀斩断恶鬼一臂,恶鬼尖叫,化黑烟遁走。
而轿子里的存在,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甚至,轿帘都没有动一下。
那是蔑视……
“大人。”
一个瘦高的御鬼者开口,他叫李文,是队伍里的谋士。
“朝廷的回复,今早到了。”
左峰看向他。
“说。”
李文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上。
左峰拆开,蜡封破碎。快速浏览。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措辞严谨。左峰的目光在最后几行停留许久。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一块铁浸入冰水。
最后,他将信纸按在桌上,手掌压着纸,力道之大,镇得桌子嘎吱作响。
“朝廷说,北境鬼窟异动,抽调了六名六级御鬼者前往镇压。南疆妖鬼联合,又调走了七名。如今各州府人手吃紧,六级以上御鬼者,无暇他顾。”
左峰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念一篇公文。
“清河镇之事,责令我等酌情处置。若事不可为,可……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