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从公社回来时,日头已经偏西,军绿色褂子后背洇出的汗渍像幅深色的地图。他把借来的铁锹靠在院墙上,独轮车斗里装着二十斤水泥,袋口扎得紧实,还带着公社仓库的霉味。
“成了?”林薇迎上去,手里的粗布巾刚浸过井水,递过去时带着点凉意。
“嗯。”陆衍接过布巾擦脸,喉结滚动着,“工具借到两把,水泥用五十工分加三斤鸡蛋换的。张书记说,修渠是好事,让咱们注意安全。”他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块用糖纸包着的东西,“供销社刚到的水果糖,给你。”
糖纸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光,是橘子味的。林薇捏在手里,指尖传来微微的甜意,心里像被井水浸过的石头,又凉又妥帖。
“王翠花去公社告状了?”她想起小石头的话。
“告了。”陆衍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舔着锅底,“说咱们‘私自动龙脉’,还说你用‘妖法’骗大家出工。张书记没理她,让她拿出证据,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被公社干事骂了顿‘无理取闹’。”
林薇忍不住笑了:“她也就这点能耐。”
正说着,陆三叔领着两个年轻后生过来了,手里扛着锄头和箩筐:“林丫头,衍小子,清表土的人齐了,明儿一早就开工?”
“明早五点。”陆衍应着,从墙角拖出块木板,“我画了简易路线图,你们先熟悉下,重点清青龙河到第一道坡的表土,石头别扔,留着垒护坡。”
木板上的线条是用炭笔描的,笔直清晰,坡地的位置标着个小小的“渡槽”字样。林薇看着那字迹,突然想起他中午说“你说的,我记着呢”,心里暖烘烘的。
夜里,林薇趴在桌上改图纸,把渡槽的承重再算一遍。系统面板上的【修建青龙河引水渠】任务进度条亮着,显示“准备阶段(10%)”。窗外传来王翠花的骂声,隔着巷子听得不太真切,大概是在骂强子“偷懒”。
“别听。”陆衍端着油灯走过来,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强子刚才来偷偷说了,他娘被公社骂了后,在家摔了个碗,没敢再往外跑。”
林薇抬头,撞进他眼里的光里。油灯的光晕在他军绿色的领口流动,像圈温暖的金边。她突然想起白天他背对着日头的样子,军绿色的背影在黄土地上拉得很长,像道能挡住所有风雨的墙。
“陆衍,”她轻声说,“渡槽的木材不够,得去山里砍几棵笔直的松树。”
“我明天去。”他说得干脆,“让二柱他们跟我一起,人多快些。”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晒谷场就聚了二十多号人。李桂香带着妇女们在土灶上熬玉米粥,蒸汽裹着米香飘出老远;陆三叔领着后生们扛着锄头,脚边放着箩筐;赵老栓也来了,拄着拐杖站在边上,没说话,却把烟锅子往地上磕了磕,算是表了态。
王翠花没出现,她家院门紧闭着,像只缩起来的刺猬。
“开工!”陆衍一声令下,人群立刻动了起来。锄头入土的“吭哧”声,箩筐倒地的“哐当”声,夹杂着李桂香的吆喝:“喝粥了!热乎的!”,在清晨的薄雾里格外有生气。
林薇拿着卷尺在前面量路线,每走三步就弯腰插根木签。陆衍跟在她身后,用锄头在木签间划直线,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