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田浸润在柔光中,总有些晒不透的暗痕。它们不是光的敌人,而是守护者最诚实的刻度——唯有往深处扎根,才能抵得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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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壤间浮动着玉兰破晓时的清甜。
新栽下的核心记忆结晶已经萌芽,淡金色的光芒在芽尖流转,宛若星子初缀。阿木蹲在田垄上,手握阿默留给他的半截铅笔——那是陈默赠他的信物——正为嫩芽摹光。他的记忆感应能窥见结晶内部流动的光痕,笔尖描摹过的轨迹,能让幼芽生得更稳。
“阿木哥,这边有株芽不太对劲。”田亩另一端传来稚嫩的喊声。是新穹市那位妇人的女儿,名叫念念。自她将父亲的核心记忆结晶埋入土中,便日日守在田边。她攥着苏夜赠她的碎忆刀鞘残片——那能抵御微弱的污染——正指向一株光泽黯淡的幼芽。
阿木握着铅笔奔去。那株芽光芒微弱,芽尖蒙着极细的灰迹,并非污染所致的漆黑,而是一种沉滞的暗沉,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压抑着。他用铅笔轻触芽尖,指尖传来一阵麻痹——那是极为细微的“滞涩”,不同于冰骸的阴冷,倒更像……陈默先生手背上未曾化尽的那缕暗痕。
“先别靠近!”他一把将念念护到身后。突然想起陈默归来那天,疤痕之中偶有暗流闪过,当时苏夜只说“无妨,根须自会护持”。可这幼芽所染之暗,分明与之同源。他攥紧铅笔奔向陈默与苏夜所居的木屋,笔尖沾带的灰迹擦过衣襟,留下一道浅淡的痕。
木屋窗前,陈默正为玉兰更换盆土。土壤取自记忆田,混有根须网的残屑,表面浮着一层淡金辉光。他指尖忽然一顿——红光流转间,隐约渗出一丝极淡的暗色,如同昔日疤痕中未化的浊迹,正随血脉隐隐流动。他迅速收手,将手背贴上冰凉的窗框,那缕暗色才重新隐入疤痕深处,只留下隐约麻痒。
“陈默先生!”阿木推开门疾步走进院子,衣襟上的灰痕赫然可见,“田里有芽发了暗翳!和您疤痕里的气息一样!”
陈默骤然收拢手指。窗台上的玉兰花瓣轻轻颤动,瓣尖无一例外转向记忆田的方向——是苏清瑶残存的记忆在发出警示。他来不及穿上外鞋,随阿木冲向田间。途经根须网时,网络间的光流竟向两侧退避,仿佛畏惧他体内藏匿的阴影。
此时苏夜正与苏烈在另一端查验新埋的结晶。她手中的碎忆刀突然震颤不止,刀面映出一片极淡的暗雾,正从陈默的方向飘向田垄,雾中缠绕的暗痕与阿木衣襟上的如出一辙。“爹,带大家退后!”她握紧刀柄冲向陈默所在的方向,刀身泛起白玉兰色泽的清光,如一道流动的护壁。
陈默在田埂边刹住脚步。他未敢靠近那株病芽,只抬起手,任红光在掌心汇聚成团——光晕之中果然浮着一缕暗色,较以往更明显几分,正随着他的呼吸渗向田间。是昨夜未能安眠的缘故?梦中陈谦立于冰封研究所的阴影深处,说道:“你看,这暗色能让根长得更快。”醒来后,疤痕便一直隐隐发闷。
“别用红光!”苏夜上前按住他的手腕。她将碎忆刀鞘压上陈默的手背,鞘身白光照及疤痕,那缕暗色果然稍稍退缩,“用你的核心记忆压住它。这暗是陈谦未能净化的执念,它畏惧纯粹的记忆之光。”
陈默合眼凝神。他将记忆中苏清瑶编织花环的场景引入疤痕——那是他心底最温暖的核心记忆。霎时间疤痕下的暗色开始颤栗,光团中的浊雾也逐渐淡化。田垄上那株幼芽的尖端,竟随之慢慢亮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