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韫航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眼底翻涌的情绪慢慢平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挣脱开周由的手,重新拿起笔,但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那么紧绷。
“我出去透透气。”他说着,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周由没有跟上去,他知道航航需要独处的时间。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摊开的习题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
那天晚上,谭韫航在寒冷的阳台站了将近半小时才回来。他什么也没说,但周由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焦躁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自那以后,周由更加留意谭韫航的情绪波动。他不再只是生活上的照顾,更开始尝试进行精神上的疏导。他会在他连续学习两小时后,强行拉他起来做几个简单的伸展运动;会在周末难得的半天休息里,硬拉着他去河边散步,哪怕只是沉默地走上一段路;会在深夜看到他房间灯还亮着时,端一杯热牛奶过去,什么都不说,放在桌边就走。
这些细微的举动,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滋润着谭韫航干涸紧绷的心田。
四月初,高三最后一次大型模拟考成绩公布。谭韫航依旧稳居年级前三,但周由的成绩却意外地跌出了预估的一本线。看着成绩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周由在厕所隔间里呆坐了整整一节课,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放学后,他罕见地没有等谭韫航,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春寒料峭,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他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逃兵,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笑话。
走到河岸那段熟悉的路时,他看到了那个清瘦的身影。谭韫航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他们经常停留的那盏路灯下,似乎等了很久。
周由停下脚步,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他低下头,不敢看谭韫航。
谭韫航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他攥得紧紧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露出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红痕。
然后,他将一个还温热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周由手里。
是学校门口那家他最喜欢吃的红糖糍粑。
“一次考试而已。”谭韫航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周由心上,“还有时间。”
周由抬起头,撞进谭韫航平静却坚定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失望,没有责备。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委屈和自我怀疑,仿佛都找到了安放之处。周由红着眼眶,用力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糍粑,含糊不清地说:“嗯。”
两人再次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一次,周由的脚步不再沉重。他偷偷看着身边人沉静的侧脸,感受着手里红糖糍粑传来的温度,心里重新燃起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