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法抑制。
压抑了太久的委屈、迷茫、痛苦和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很快便打湿了他浓密的睫毛和冰冷的脸颊。
他哭得安静而克制,仿佛连宣泄情绪,都成了一种奢侈。
就在这时,两股不同的、却同样带着担忧的气息,悄然靠近。
一只手,温暖而带着熟悉力道,轻轻放在了他颤抖的肩上。
另一只手,微凉而带着一丝迟疑,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他紧握栏杆、指节泛白的手背。
谭韫航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常明轩和顾言。
他们都来了。
常明轩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放在他肩上的手,收紧了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持和笨拙的安慰。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试探,此刻的他,沉默而坚定,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顾言也没有说话。他覆在谭韫航手背上的手,起初有些僵硬,但感受到手下那冰凉的肌肤和细微的颤抖时,那僵硬渐渐化为了极其轻柔的抚触。他的动作很小心,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谭韫航身边,没有看彼此,目光都落在中间这个无声哭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身上。
他们之间,那持续了许久的、无形的对峙和争锋相对,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同的、沉重的担忧,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掌控。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人,正在承受着他们无法想象的痛苦。
许久,谭韫航颤抖的肩膀才渐渐平息下来。泪水止住,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脸上冰凉的泪痕。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开两人的碰触,只是极其疲惫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我好累。”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常明轩和顾言的心上。
常明轩的手臂收紧,几乎是将他半圈进怀里,声音低沉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累了就休息,我在这里。”
顾言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也微微用力,那微凉的指尖,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温度。他没有说话,但那沉默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露台上,夜风依旧。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却悄然散去。
三个身影,在夜色中靠得很近,仿佛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抵御外界风雨的同盟。
常明轩和顾言,第一次,为了同一个人,放下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与敌意。
而谭韫航,在这份无声的、来自两个他的安慰中,那颗漂泊不定、疲惫不堪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温暖的港湾。
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脆弱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