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里的夜晚,比以往任何一次露宿都要漫长和难熬,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以及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张力。
谭韫航靠着墙壁,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但凌啸云知道他没有。
那种刻意维持的平稳,以及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感,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凌啸云隔绝在外。
凌啸云坐在几米外的地方,背对着谭韫航,看似在警惕地守夜,实则心乱如麻。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前世,他独来独往,信任耗尽,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这一世,他带着悔恨和决心归来,将谭韫航视为唯一需要守护的净土,他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最优的、最能保障谭韫航安全的方案。
他从未想过,这种密不透风的保护,会带来反效果。
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对谁都释放善意、会轻声说我听你的的谭韫航,此刻却用沉默筑起了一道墙。
凌啸云回想起超市里那一幕,自己如同暴怒的野兽般将谭韫航拽到身后,对着那个求救的女生露出杀意,他当时只觉得必须清除一切潜在威胁,现在却不禁自问: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是不是吓到他了?
可是,末世里,心软就是自杀,他不能让谭韫航有任何闪失。
这种矛盾的想法在他脑中激烈交战,让他烦躁不已。
他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长久以来习惯于发号施令和冷漠以对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示弱,如何表达那种笨拙的关心。
最终,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了更深的沉寂。
后半夜,气温降得更低。修理厂四处漏风,寒意刺骨。
凌啸云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咳嗽声,他身体一僵,几乎要立刻回头,但想到谭韫航那冷淡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面包车旁,从里面拿出唯一一条还算干净的薄毯,然后,他走到谭韫航身边,动作有些僵硬地将毯子盖在他身上。
谭韫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盖毯子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直接的抗拒更让凌啸云感到挫败和一丝心痛。
他站在原地,看着谭韫航被毯子包裹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极其漫长。
天光微亮时,凌啸云终于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开口,打破了持续近十个小时的冷战:“天亮了,我们得继续走,这里不安全。”他的语气试图保持平静,却难免带上一丝疲惫和小心翼翼。
谭韫航缓缓睁开眼,眼底有着淡淡的血丝,显然也没休息好。
他坐起身,将身上的毯子叠好,放在一边,动作缓慢而细致,依旧没有看凌啸云,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然后拿起自己的背包,开始默默检查里面的物资,将水瓶和压缩饼干放在容易取用的位置。
整个过程安静、有序,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疏远。
凌啸云看着他一系列独立自主的动作,心中那股慌乱和无措感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