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
她绝望地闭上眼,等待剧痛出现。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阵奇异的温暖,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阴冷。
她颤抖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弟弟狰狞的脸,而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站在那里,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身前是魔化的阿布,身后是吓得瘫软的她和混乱的陋巷。
然后,她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那青衫人口中轻轻吐出。
“我说,恢复。”
就在那四个字落下的瞬间。
已经扑到一半,獠牙几乎要触碰到青衫人衣角的阿布,动作骤然定格。
他皮肤下蠕动的黑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肉眼可见地消散。
狰狞扭曲的五官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
迅速恢复了少年清秀的模样,甚至那病态的青灰色也褪去,透出健康的红润。
空洞漆黑的眼眶里,重新出现了属于人类的瞳孔。
阿布浑身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恢复了血色的手掌。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充满了困惑。
“我……我这是怎么了?”
“姐?我怎么在这儿坐着?”
阿芸难以置信地看着瞬间恢复健康的弟弟。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周围死寂一片。
汉子张大了嘴。老妇人搂着同样看呆了的小孙子。
只有那青衫人,缓缓转过身。
日光恰好穿过某个缝隙,落在他温润平和的脸庞上。
他的眼神清澈,望向巷子那些依旧被白雾笼罩的角落。
“雾该散了。”
他轻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话落,青衫人转身,走向巷口。
阿芸挣扎着想喊住他,想问恩人的名字,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脑子却一片空白。
那张脸明明是温润的,清晰的,可在她试图回忆时。
却像水中的月亮。
轻轻一晃,便碎了,只剩下模糊的光晕。
她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巷子里,屋檐下,街道上……所有黏稠的、灰白的、带着腥甜气的雾,凭空消失了。
就像一幅潮湿的画被布轻轻抹过。
水汽褪尽,只留下清晰的线条与色彩。
阳光毫无阻碍地落下,照亮了青石板路上积了半日的灰尘。
照亮了墙角枯萎的苔藓,照亮了人们脸上茫然而惊愕的表情。
咳嗽声停了。
停歇,戛然而止。
整条街,不,是整个霜月城,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寂静。
阿布扶着墙站起来,困惑地甩了甩头。
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累的噩梦,现在终于醒了。
邻居们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吸了口气。
空气清冷干净,哪还有什么甜腥腐烂的味道?
“雾……雾没了?”
“我……我好像不咳了?”
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开始一点点扩散。
另一边,青衫男子已经走到了巷口,踏上宽敞的主街。
街上的人也刚从“骤变”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突然晴朗的天空。
看着彼此脸上消退的病容,不知所措。
有人跪地感谢上苍,有人抱头痛哭,也有人四下张望。
想要寻找这“奇迹”的源头。
青衫男子走得不快,步履从容。
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石板路上。
他像是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惊惶、喜悦、猜疑,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他微微仰头,看了看湛蓝得过分的天空。
又看了看街角那株叶片几乎落尽的枯树。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没有人注意到他嘴唇的翕动。只有一句轻得如同叹息的话语悄然响起:
“我说,这是一场梦。”
话音落下的刹那。
世界,“卡”了一下。
一种微妙的、仿佛世界被轻轻抖动的错位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