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域“国际老赖天团”还在鸿胪寺驿馆里,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对着发霉的干饼飙演技,把“哭穷”闹剧演得如火如荼时,一支截然不同的队伍,带着风沙的气息和沉甸甸的诚意,悄无声息地碾过京师的石板路,停在了巍峨的宫墙之下。
没有夸张的仪仗,没有招摇的宝石马车。只有百余骑护卫,沉默如石,彪悍的气息内敛却足以让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士卒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护卫簇拥着几十辆覆盖着厚厚防水油布、车辙深陷、拉车的犍牛鼻孔喷着粗重白气的牛车。
队伍最前方,一人翻身下马。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旧皮袍,腰间束着皮带,唯一的点缀,是上次互市时朱元璋亲手所赐、象征和平通商的那枚温润玉佩。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动作利落,抬头望向紫禁城那高耸的朱红门楼,眼神如同草原上锁定猎物的头狼,锐利、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北元太师,实际掌控着广袤草原生杀大权的枭雄——脱脱铁穆尔,亲临大明京师!
他的到来,低调得如同草原上掠过草尖的风,却瞬间在京师最核心的权力圈层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锦衣卫的密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宫闱。
这一次,脱脱铁穆尔没有去熙熙攘攘的互市坪。他的目标,直指大明帝国的权力心脏——紫禁城!他请求觐见的对象,是那个坐在龙椅上、决定着草原命运的男人——洪武皇帝朱元璋!
谨身殿。相较于奉天殿的庄严肃穆,这座偏殿更多了几分私密与凝重。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朱元璋高坐主位,目光如渊。燕王朱棣侍立一旁,眼神锐利如鹰隼,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草原雄主。户部尚书傅友文则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而事件的另一位核心人物,李拾,身着青衫,平静地站在殿中,仿佛一株扎根于风暴中心的青竹。
脱脱铁穆尔大步走入殿内,脚步沉稳有力。他右手抚胸,对着龙椅方向,行了一个标准而充满力量的草原礼节,声音洪亮,没有丝毫的弯弯绕绕:
“伟大的天可汗陛下!长生天在上,见证我脱脱铁穆尔的赤诚!此番南下,非为求情,更非学那西域鼠辈行赖账之举(他目光如电,毫不掩饰地扫过傅友文那张僵硬的脸)!我带来的是草原各部最滚烫的友谊,以及——一笔关乎未来的大买卖!”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殿外侍立的锦衣卫会意,立刻上前,抓住覆盖在几辆最沉重牛车上的厚厚油布,用力一扯!
“哗啦——!”
刹那间!
银光!刺目的银光如同实质的浪潮,汹涌澎湃地撞入殿内每一个人的眼帘!
只见那几辆牛车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码放着数不清的银锭!每一锭都是标准的五十两!成色或许不如大明官银那般雪亮规整,表面甚至带着草原风沙的粗粝痕迹和独特的部落烙印印记,但那厚重、真实、几乎要压弯车轴的质感,却如同最野蛮的力量宣言,狠狠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与西域使团那些华而不实、光泽黯淡的“宝石”相比,这堆积如山的白银,才是真正的硬通货!是足以让任何谎言和矫饰都黯然失色的——实力!
“此乃白银一百万两!”脱脱铁穆尔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阵阵回响,“是我草原各部,勒紧裤腰带,变卖了部分牛羊、皮货,甚至动用了压箱底的积蓄,砸锅卖铁才共同筹措出来的!”
一百万两!对富庶的江南豪商或许不算天文数字,但对资源相对匮乏、经济结构单一的草原来说,这绝对是倾尽所有、伤筋动骨的血本!这几乎掏空了他们在支付完草原债后,所剩无几的流动财富!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傅友文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李拾平静的眼底,也终于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脱脱铁穆尔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炬火,先落在李拾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信任,然后转向朱元璋,坦荡而炽热:
“这笔钱,我们不要免债(草原债已清,童叟无欺)!更不要援助施舍!我们只有一个要求——”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胸腔里迸发出来,带着草原汉子的豪迈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用它!购买熊猫物流——5%的股权!”
轰——!!!
这句话,不啻于在谨身殿内引爆了一颗惊雷!
“什么?!”
“股权?!”
“5%?一百万两?!”
朱棣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有电光闪过,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一紧!傅友文等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由难看转为煞白,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他们处心积虑想拆分、打压的对象,竟然被这草原蛮子用真金白银、以如此霸道的方式追捧入股?!这简直是对他们所有“风险论”、“拆分论”最响亮的耳光!李拾的震惊也溢于言表,他没想到脱脱铁穆尔的魄力与眼光,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龙椅之上,朱元璋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他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阶下这位草原枭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脱脱太师,你…可知这股权意味着什么?又需承担何种风险?这非牧场牛羊,价高者得,此乃关乎国运民生的巨轮,风浪莫测,倾覆之险常在。”
“陛下!”脱脱铁穆尔挺直了腰杆,如同一株扎根于风雪中的劲松,目光坦荡而锐利,话语掷地有声:
“草原债的如期兑付,让我的子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诚信’二字带来的力量!那比金子更珍贵!蒸汽列车冒着黑烟,将热腾腾的饭食送到边关将士手中,让他们在苦寒之地尝到了‘物流’的甜头!这比任何赏赐都更能暖人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洞见:“龙江口那冲天而起的铁火!那蒸汽怪兽的咆哮!让我脱脱铁穆尔看到了未来的方向!看到了一个不再是单靠弯弓射雕、逐水草而居的时代!我,不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