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手敏捷的卫兵立刻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叫“追风”的信鸽似乎认得韩千乘的气息,并未惊慌,只是优雅地抬起了一只爪子,露出了系在爪环上的东西——不是纸卷,而是三条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彩色绸带!
红!蓝!金!
与之前飞出大同驿时一模一样!
卫兵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解下那三条承载着生死的绸带,恭敬地递给韩千乘。
韩千乘接过绸带,入手丝滑冰凉,却仿佛重若千钧。他快步走到旁边一张特制的解码桌前。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手抄本——《彩翎密谱》,里面详细记载着不同颜色、数量、组合的绸带所代表的复杂密码。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捻起那条刺目的红绸(火情),对照密谱:“红绸三条…火势等级…甲等(最高级)!”
再捻起蓝绸(方位):“蓝绸四条…遇袭位置…大同驿主驿区!”
最后是金绸(伤亡):“金绸五条…预估伤亡…伍级(人员损失过半,设施损毁严重)!”
韩千乘猛地合上密谱,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宣府工坊听令!”他转身,声音如同淬了火的刀锋,斩钉截铁,“即刻调拨库存,火速打造并运送‘冰管’三百根至大同驿!规格按甲字三号图纸!不得有误!修复队随行!携带‘冰甲’材料!要快!用最快的蒸汽机车!”
命令如同飓风般席卷整个指挥中枢。早已待命的宣府工坊工匠和修复队士兵,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齿轮,轰然运转起来!沉重的蒸汽机车头发出愤怒的咆哮,喷吐出滚滚白烟,拖拽着满载物资的车厢,如同钢铁巨兽,冲出了朔方城的北门,沿着新铺设的简易铁轨,朝着烟尘未散的大同驿方向,全速突进!
「飞鸽传书VS八百里加急,完胜!」(目睹蒸汽机车轰鸣出发的年轻文书内心欢呼)
「三小时情报直达!这效率搁后世得叫5G鸽!」
「冰管冰甲!基建狂魔的dNA又动了!」
就在这支钢铁洪流带着生的希望碾过冻土之时…
距离朔方城还有近四十里的一片背风山谷里。一个奉命前往朔方报信、累得几乎灵魂出窍的驿马传令兵,正蜷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裹着冰冷的毛毡,鼾声如雷。他胯下那匹同样筋疲力尽的驿马,正有气无力地啃着石缝里干枯的草根。传令兵怀里,那份写着“大同驿遇袭,十万火急”的染血文书,还只跑完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被他沉重的脑袋压得皱皱巴巴。
鼾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与远方蒸汽机车隐隐传来的轰鸣,形成了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效率最荒诞也最真实的注脚。
朔方城,城主府(临时征用的一处大宅院)。
为了庆祝“飞鸽电报系统”首秀成功以及大同驿危机初解(至少知道情况并派出了救援),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正在举行。气氛热烈,觥筹交错。连日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连空气里都飘着劣质烧刀子和烤羊肉的粗犷香味。
主角之一的蒯祥,这位老工匠显然是被灌了不少。蜡黄的老脸此刻红得像煮熟的虾米,眼神迷离,脚步虚浮,一手拎着个快见底的酒壶,另一只手…正极其不安分地试图抓住一只在桌上踱步、同样被喂得有点懵圈的功勋信鸽——“闪电”。
“嘿…嘿嘿…小…小闪啊…”蒯祥大着舌头,喷着浓烈的酒气,眼神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属于工匠的狂热光芒,“这次…干得漂亮!嗝…不过…还不够!不够拉风!”
他无视了“闪电”不满的咕咕声和试图用翅膀拍打他手指的抗议,硬是把它捞了过来,按在桌上。
“看…看老头我…给你…给你整个…更…更带劲的!”蒯祥醉醺醺地说着,竟然从他那件油腻腻、打满补丁的工匠皮围裙口袋里,摸索出了几个黄豆大小、闪烁着黄铜光泽的…微型齿轮!还有一小截极其纤细、打磨得锃亮的铜管!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蒯祥如同一个醉酒的微雕大师,用他那布满老茧、此刻却异常稳定的手指(酒精有时能带来奇妙的专注力),极其灵巧地,将那两个微型齿轮,用特制的鱼鳔胶,粘在了“闪电”的一只爪子的爪尖关节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截细铜管,用极细的丝线,绑在了爪子的中段!
“咕?!咕咕咕!”“闪电”惊恐地挣扎着,看着自己爪子上凭空多出来的“首饰”,叫声都变了调。
“别…别动!”蒯祥醉眼一瞪,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好…好东西!听着!”
他得意地拿起桌上一个空的小酒盅,凑到“闪电”那只被改造的爪子旁,对着那截细铜管,猛地吹了一口气!
“呜——!!!”
一声极其尖锐、嘹亮、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汽笛声,猝不及防地从那小铜管里喷薄而出!瞬间压过了宴席上的所有喧闹!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堪比防空警报的噪音震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那只爪子上顶着微型齿轮和“汽笛”、同样一脸懵逼(或者说惊恐)的“闪电”。
短暂的死寂后——
“噗哈哈哈!”
“我的亲娘嘞!老蒯头你真是个人才!”
“给鸽子装汽笛?!这脑洞比大同驿的火还大!”
爆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前方高能!蒸汽朋克信鸽诞生!」(某个被酒呛到的将领内心疯狂刷屏)
「大明第一台生物动力汽笛!蒯祥yyds!」
「闪电:我是谁?我在哪?我爪子为什么在尖叫?」
「求顾西风心理阴影面积!以后射箭先听防空警报?」
「鸽德堡的移动城堡指日可待!」
「下一集预告:信鸽加装喷气式背包!」
李拾看着桌上那只无辜又迷茫、爪子上还“呜呜”冒着微弱白汽(蒯祥吹气残留的)的“闪电”,再看看醉得东倒西歪、却一脸“老子发明了永动机”般得意的蒯祥,哭笑不得地扶住了额头。
得,这庆功宴,硬生生被老蒯头整成了大型蒸汽朋克信鸽改造发布会现场。不过…看着那黄铜小齿轮和微型汽笛在烛光下闪烁的微光,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不切实际的念头,却悄然在李拾心中萌发…也许…这醉鬼老头,歪打正着,指了条野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