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冬天，主打一个“钢铁也给你冻成玻璃脆”的硬核体验。宣府工坊那几台宝贝疙瘩似的蒸汽锅炉，此刻正集体闹脾气，吭哧吭哧喘得比拉了一天磨的老驴还费劲。冰冷的锅炉外壳凝结着厚厚的白霜，蒸汽压力表的指针，蔫头耷脑地缩在表盘最底下的红区边缘，一副随时准备躺平罢工的德行。
“韩头儿！不行啊！这鬼天气，炉火加到最旺，水烧得滚开，可蒸汽…蒸汽它顶不起来啊！”一个满脸煤灰、眉毛胡子都结了冰溜子的锅炉工，哭丧着脸对着韩千乘哀嚎，“这刚烧出来的热乎气儿，碰到冰冷的管道和气缸，立马就‘萎’了！跟…跟那啥见风就缩的鼻涕虫似的！憋屈！”
韩千乘的脸比锅炉外壳还冷。没有足够的蒸汽压力，修复大同驿急需的冰管无法压制，新式“飞鸽电报”的中继站锅炉也得趴窝。这简直是卡住了朔方城的科技咽喉！
工坊里愁云惨淡，工匠们围着几台“半死不活”的锅炉唉声叹气，束手无策。有人提议用火烤管道？怕不是直接烤炸了！有人建议裹棉被？棉被沾上水汽立马冻成冰坨子，更碍事！
就在这技术性绝望蔓延之际——
“让开！让开！上帝指引迷途的羔羊！让尼古拉斯神父来拯救这些冰冷的钢铁巨兽！”
一个极其洪亮、带着浓重异域口音（还有点大舌头）的嗓门，如同破锣般在工坊门口炸响。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门口杵着一个极其扎眼的红毛怪…哦不，红发传教士！他身高接近两米，骨架粗大得像个移动的橡木桶，一头乱糟糟如同火焰般的红发倔强地炸开，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碧蓝的眼珠子，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救世主般的光芒。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污、明显小了好几号的灰色教士袍，肩膀上还扛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橡木桶！
正是前些日子流落到朔方、自称来自极北苦寒之地罗刹国的“技术流”传教士——尼古拉斯·伊万诺夫·伏特加斯基！（名字长度跟他身高成正比）
“尼古拉斯神父？”李拾闻声赶来，看着这位画风清奇的不速之客，眉头微挑，“您这是…”
“李！我的朋友！”尼古拉斯神父把沉重的橡木桶“咚”地一声杵在地上，震得地面一颤。他拍打着桶壁，动作豪迈得像在拍情人的屁股，震得桶里液体哗哗作响，一股极其浓烈、带着凛冽谷物气息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工坊里的煤烟味，熏得几个靠近的工匠直皱鼻子。“看！这就是答案！上帝的恩赐！伏特加！生命之水！钢铁巨兽的解冻良药！”
“酒？”韩千乘看着那桶液体，眼神像在看一个深井冰，“神父，我们这锅炉缺水，不缺酒。兄弟们倒是缺，可也不能拿锅炉当酒缸啊！”
“No!No!No!”尼古拉斯神父摇着蒲扇般的大手，红发随着动作激动地晃动，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这些异教徒！不懂科学的真谛！在罗刹，冰比刀子还硬！我们的雪橇，我们的机器，靠什么不冻僵？靠的就是它！伏特加！不是喝的！是给机器‘喝’的！”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尼古拉斯！罗刹国最好的锅炉工兼传教士兼伏特加品鉴大师（自封）！听我的，准没错！”
他不由分说，抄起工坊角落一个巨大的铁皮漏斗，又抓起几大袋粗盐。“盐！上帝说要有盐！防止腐蚀！完美伴侣！”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粗暴地将漏斗插进锅炉的注水口，然后极其肉疼却又无比决绝地，抱起那沉重的橡木桶，开始往里倾倒那清澈如水、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液体！
“哗啦啦——！”
晶莹剔透的伏特加混合着大把的粗盐，如同瀑布般灌入滚烫的锅炉！
“神父！使不得啊！”几个老工匠心疼得直跺脚，这玩意儿人喝都烧喉咙，倒锅炉里？怕不是要炸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尼古拉斯神父充耳不闻，嘴里念念有词：“以圣父、圣子、圣灵及罗刹国所有酒神的名义…赐予你力量吧！冰冷的钢铁！”
伏特加注入完毕。整个工坊里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酒气，几个酒量浅的工匠已经开始打晃了。
尼古拉斯神父猛地盖上注水口，大吼一声：“火力！最大！烧起来！”
负责炉膛的工匠一咬牙，玩命地往炉膛里铲煤！火焰瞬间蹿起老高，舔舐着锅炉底部。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台被灌了“神酒”的锅炉，以及它身上连接的那个硕大的蒸汽压力表。指针依旧懒洋洋地趴在红区。
“看吧！我就说不行…”一个工匠刚嘀咕半句。
“嗡——！！！”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轰鸣，毫无征兆地从锅炉内部传来！整个巨大的金属外壳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震颤！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那根懒洋洋的蒸汽压力表指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个激灵！然后，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近乎狂暴的姿态，猛地向上蹿去！
嗤嗤嗤——！
指针瞬间扫过黄色的警戒区，毫不停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在了表盘最顶端的——深绿色安全区！
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嘶——！”整个工坊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冷气声！眼珠子掉了一地！
「卧槽！真·钢铁雄起酒！」（某个老工匠内心疯狂刷屏）
「压力表：我特么直接高潮！」
「伏特加：没想到吧？老子还能当防冻液使！」
「罗刹科技，震撼人心！」
“看！看到了吗！”尼古拉斯神父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喷了旁边韩千乘一脸，“上帝的旨意！伏特加的伟力！赞美生命之水！乌拉——！！”
巨大的蒸汽压力推动着连杆和飞轮，发出强劲有力的轰鸣！停滞的机器重新运转！希望，伴随着浓烈的酒香和强劲的蒸汽，重新在工坊里升腾！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信鸽还快）传遍了朔方边军大营。那台灌了“神酒”的锅炉不仅没炸，还生龙活虎，产出蒸汽量比平时还猛！更邪门的是，有胆大的工匠发现，靠近那锅炉干活，居然不那么冷了！空气中弥漫的酒气吸进去，肚子里还暖烘烘的！
这还得了？！
当天夜里，宣府工坊锅炉房外，几个负责巡逻站岗的边军老油子，被那诱人的酒香勾得百爪挠心。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站岗简直是酷刑。
“老…老刘…你闻闻…这味儿…太勾魂了…”一个络腮胡子老兵吸溜着鼻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炉房那扇虚掩的、不断溢出暖气和酒香的大门。
“废话！老子又不瞎…不，又不聋…呸！是又不鼻塞！”另一个精瘦老兵舔着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听说…那罗刹红毛鬼倒进去的是顶好的烈酒！比咱们的烧刀子还够劲！叫…叫啥来着？伏…伏特加？说是能驱寒，神仙喝了都打摆子…”
“驱寒？”络腮胡子眼睛一亮，“那…那咱们…整点？就…就一点点？暖暖身子？这大冷天的站岗，冻成冰棍了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贼胆包天！
趁着换班的间隙，两人如同做贼般溜到锅炉房后面，那里有个用于排放冷凝水和测试水样的龙头。络腮胡子掏出个吃饭的大海碗（搪瓷都快掉光了），精瘦老兵警惕地望风。
“快！接点那‘神水’！”
络腮胡子颤抖着手，拧开龙头。
“嗤——”
一股带着浓郁酒香、温热甚至有些烫手的清澈液体，喷涌而出！落入海碗！这液体看着跟水一样，但那股子直冲脑门的凛冽酒气，比最烈的烧刀子还要霸道十倍！
“嚯！好家伙！这味儿！”络腮胡子深深吸了一口，感觉灵魂都飘起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捧起海碗，也顾不上烫，狠狠灌了一大口！
“唔——！！！”
液体入口的瞬间，络腮胡子的表情凝固了！那感觉，根本不是喝酒！是吞下了一团燃烧的液态刀子！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所过之处，如同被岩浆冲刷！剧烈的灼烧感让他瞬间窒息，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飙！
“咳咳咳…哈——！”几秒钟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爆炸般的暖流，猛地从胃里炸开！如同点燃了体内的火炉！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刺骨的严寒被这股蛮横的热流驱散得无影无踪！连脚趾头都暖烘烘的！
“爽——！！！”络腮胡子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脸上是痛苦与极致舒爽交织的扭曲表情，整个人都红了！“老刘！快！尝尝！这他娘的…比…比俺们村王寡妇的热炕头…还…还带劲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