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急造保温棚(1 / 2)

老天爷在草原上玩得挺花,刚用白毛风表演完“冰河世纪速冻模式”,这会儿又掏出了“风刃千刀万剐”的保留节目。那风刮得,已经不是风了,是亿万把淬了寒毒的飞刀,呜呜怪啸着,追着人劈头盖脸地削!先前盖在露天粮垛上的厚重油布,此刻成了狂风的玩物,被扯得猎猎作响,如同濒死的巨兽在垂死挣扎,边缘处早已被撕开无数狰狞的口子,露出底下冻得比石头还硬邦邦的粮袋。

“咳…咳咳…!”蒯祥蜷缩在临时搭起的、四面漏风的草棚角落里,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从喉咙里震出来。暗红色的血沫星星点点溅在他破旧的前襟上,迅速凝结成冰渣。他那张蜡黄干瘪的老脸因剧痛而扭曲,眼神却死死盯着外面那如同白色巨兽般咆哮的风雪,以及那在风中狂舞、随时可能彻底解体、让数万将士救命粮彻底暴露在极寒下的油布。

“不能…咳咳…不能让它…撕开!”蒯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却透着一股子豁出老命的狠劲。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棉…棉被!找…找棉被!浸水!快!浸透了水…披上去!冻…冻成冰壳子!给粮垛…咳咳…穿…穿冰甲!”

他这近乎疯魔的嘶吼,在狂风的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惊世骇俗。

“冰甲?!”旁边的李拾,脸上还带着昨夜辣油大火熏燎的焦黑,闻言猛地一震,眼珠子瞬间瞪圆。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昨夜那场冰火地狱的惨烈,那冻得比钢铁还硬的金属,那沾水即冰的恐怖低温…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在绝境中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对!冰甲!”李拾猛地跳起来,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老蒯说得对!以冰御寒!以冰防风!快!所有能动弹的!拆营帐!拆棉胎!拆一切能拆的棉絮布料!浸水!给我往粮垛上盖!快!快啊!这是最后的活路!”

命令如同丢进滚油里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绝望中的人群被这近乎荒诞的命令点燃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管它有没有道理,干了再说!总比眼睁睁看着粮食被冻成石头强!

驻扎在附近、负责护卫粮队残部的边军们率先行动起来。这些铁打的汉子二话不说,抽出腰刀,冲向那些在暴风雪中勉强支撑的、早已冻得硬邦邦的行军营帐。锋利的刀刃砍在冻得脆硬的木桩和绳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厚厚的、带着汗味和尘土的棉胎被粗暴地扯了出来,在雪地里滚成一团。

“兄弟们!拆!拆光!给粮食穿上铁裤衩!”一个满脸虬髯的边军什长吼得声嘶力竭,带头扛起一卷沉重的湿棉胎,踉跄着冲向那如同白色巨兽般在风中挣扎的粮垛。

民夫们也被这疯狂的气氛感染。他们大多是附近强征来的百姓,冻得脸色青紫,手脚麻木,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有人扑到旁边一条早已冻得结实的小河冰面上,用冻裂的手拼命砸开冰层,舀起刺骨的冰水。没有刷子?不要紧!直接脱下身上破烂的棉袄,浸透了冰水,当作巨大的“抹布”,在粮垛侧面粗糙的麻袋表面用力涂抹、拍打,试图将水和布料“糊”上去!

寒风如同最恶毒的监工,狞笑着挥动鞭子。

刚浸透水的厚实棉胎,几个人合力抬着,艰难地往粮垛高处覆盖。然而,那刺骨的寒风瞬间就发挥了恐怖的制冷效果!棉胎外层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变得坚硬滑溜!抬棉胎的人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和坚冰,一个重心不稳——

“哎哟!”

“小心!”

沉重的、外层已经结冰的湿棉胎猛地滑落,重重砸在雪地里!几个民夫也跟着摔倒在地,沾了一身冰水泥泞,狼狈不堪。更要命的是,那棉胎外层结了冰,内层还是湿的,又沉又滑,极难操作。

另一边,有人尝试着将浸水的油纸贴在粮垛侧面,试图先做一层内衬。然而,那油纸刚离开温水桶(桶里的水也迅速在降温),在寒风中不过坚持了两三秒——

“嗤啦!嗤啦!”

如同最锋利的裁纸刀划过!

无形的风刃精准地切割在油纸边缘和表面!单薄的油纸瞬间被撕裂成无数飞舞的碎片,如同被凌迟的蝴蝶,在狂风中打着旋儿消失不见!

“不行啊!贴不住!风太邪性了!刚贴上就碎!”负责贴油纸的民夫绝望地哭喊,手上脸上被风刃割开细小的血口子,寒风一吹,钻心地疼。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这“冰甲”之法,听着像那么回事,操作起来简直是地狱难度!风太猛,温度太低,水冻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成型!

李拾站在风雪中,看着这混乱、笨拙、充满挫败的一幕,心急如焚。蒯祥靠坐在草棚柱子旁,一边咳血一边死死盯着,浑浊的老眼里也充满了焦灼。难道…真的天要绝人之路?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昨夜那场辣油大火留下的残骸——几节烧得漆黑扭曲的车厢骨架,旁边还滚落着一个被熏得黢黑、瘪了一大块的铁皮辣油桶。桶壁上,残留的暗红色辣油膏在极寒下冻得像石头一样硬,反射着惨淡的雪光。

辣油…冻结…粘稠…防风?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离奇的念头,如同失控的野马,猛地撞进李拾的脑海!

“油!辣油!昨晚没用完的辣油!”李拾猛地指向那个废弃的铁桶,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不确定而变得尖利,“快!把里面冻住的辣油挖出来!砸碎!化成油膏!快啊!”

所有人都懵了。辣油?这玩意儿不是昨晚差点把他们集体送走的罪魁祸首吗?现在又要用它?这李管事是不是被冻傻了?还是被浓烟熏坏了脑子?

蒯祥却猛地停止了咳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油桶,里面骤然爆射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精光!他懂了!他瞬间明白了李拾那匪夷所思的想法!这简直是…天才与疯子的结合体!

“听…听他的!咳咳…快!”蒯祥用尽力气嘶吼,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辣油…粘稠!冻得慢!能…能粘住油纸!防风!”

虽然依旧满心疑惑和恐惧(主要是对辣油自燃的恐惧),但此刻死马当活马医,命令就是命令!几个边军咬着牙,冲过去用刀背、用斧头柄,粗暴地砸开油桶表面冻结的辣油块。有人找来破锅,收集起那些暗红色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油膏碎片,架在好不容易燃起的、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火堆上。

火舌舔舐着冰冷的锅底。锅里的辣油膏在低温下融化得极其缓慢,发出滋滋的响声,浓烈刺鼻的辛辣气味混合着焦糊味弥漫开来,刺激得人眼泪鼻涕直流。终于,锅底积聚起一层粘稠得如同糖稀、颜色暗红发亮的滚烫油膏!

“快!刷油!”李拾亲自抢过一个民夫手里充当“刷子”的破棉袄,毫不犹豫地将其浸入那滚烫粘稠的辣油膏里!刺鼻的气味和灼热感扑面而来,他强忍着,将吸饱了辣油的破棉袄捞起。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直接贴油纸!而是冲向粮垛侧面,对准那粗糙的麻袋表面,狠狠地将吸饱滚烫辣油的破棉袄“砸”了上去!

“滋啦——!”

滚烫的辣油接触冰冷的麻袋和空气,瞬间冒起一股白烟,发出剧烈的声响!那粘稠的油膏并未像水一样迅速冻结,而是牢牢地“糊”在了麻袋表面,形成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散发着诡异光泽和浓烈气味的油膜!这油膜在极寒下,正以一种肉眼可见、但远比水慢得多的速度,逐渐失去流动性,变得如同沥青般粘稠、坚韧!

“就是现在!贴油纸!快!趁它还没完全冻硬!给我贴上!”李拾狂吼,声音都劈了叉!

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民夫,几乎是闭着眼、咬着牙,将一张浸过温水(但已迅速变凉)的油纸,猛地拍向那层刚刚刷上去、还在冒着热气、粘稠无比的辣油层上!

“啪!”

油纸接触辣油层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粘稠滚烫的辣油,如同最强力的胶水,瞬间将油纸牢牢地“吸附”在了粮垛表面!任凭外面白毛风如何疯狂撕扯、切割,那油纸只是微微颤抖,边缘被辣油死死地“焊”住,再也无法被轻易撕裂!

“成了!粘住了!粘住了!”负责贴油纸的民夫看着自己稳稳按在粮垛上的手,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法子…真他娘的邪性!但有效!

“刷油!快刷油!贴纸!跟上!”希望的火种瞬间燎原!李拾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自己则像个疯狂的粉刷匠,抡起那吸满滚烫辣油的破棉袄,在粮垛表面疯狂地涂抹着这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血色胶水”。其他人也立刻找到了节奏,拆棉被浸水的,烧辣油的,刷油的,贴纸的…一条在暴风雪中顽强运作的“冰甲”流水线,以粮垛为中心,高速运转起来!

无数浸透冰水的厚实棉被、棉胎、甚至士兵们脱下的棉袄,被一层层覆盖在刷了辣油、贴了油纸的粮垛外层。滚烫粘稠的辣油如同粘合剂,将布料、油纸和粮垛本身牢牢地“焊接”在一起。外层的水迅速冻结,形成坚硬冰冷的壳子;内层的湿布则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缓慢冻结,提供更厚实的保温层。而辣油层,则成了关键的“防粘防风缓冲带”和“缓冻层”!

整个巨大的粮垛,如同一个正在被疯狂包裹的巨茧。寒风依旧在咆哮,但被那不断加厚的、外层迅速冻结成冰壳的“冰甲”顽强地抵御在外。粮垛内部,那刺骨的、足以冻裂钢铁的寒意,似乎被这层层叠叠的“棉被-辣油-油纸-冰壳”复合装甲,强行隔绝开了一丝缝隙!

整个营地彻夜未眠。火光在风雪中摇曳,人影在严寒中奔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固定外层棉被)、油脂燃烧的滋滋声、辣油刺鼻的气味、人们粗重的喘息和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悲壮交响。

当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稀释过的鸭蛋青般的鱼肚白时,那狂暴肆虐了整夜的白毛风,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呜咽着减弱了几分。

一座奇异的、史无前例的“建筑”,矗立在苍茫的雪原之上!

巨大的粮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覆盖着厚厚的、凝结着白霜和冰凌的“棉被山”。这些棉被被冰水浸透,在极寒下早已冻结成坚硬的整体,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微弱的晨光。而在这层厚实的“冰棉被”外壳之下,隐约能看到一层暗红色的、凝固的辣油涂层,以及最里层防水隔潮的油纸!

这,就是他们用棉被、辣油、油纸和彻夜的疯狂,在死神嘴边抢筑出来的——急造保温棚!

“合…合拢了!”最后一个负责顶部覆盖的边军,哆嗦着从“棉被山”顶滑下来,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傻笑。整个保温棚,如同一个倒扣的、粗糙却坚固无比的巨碗,将宝贵的粮食死死地护在了它的“冰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