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再寒冬腊月,为省下买炭钱,一家人挤在四面透风的破屋里瑟瑟发抖!”
“能不再看着顾西风、鬼力赤之流,用我们的血汗和饥荒,堆砌他们的金山银山!”
“这一战——”
“为粮!为家!为活路!”
“轰——!”
整个九边,万里边关,在死寂了一瞬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回应!
不是呐喊,不是欢呼!
是跺脚!
“咚!咚!咚!咚!咚!咚…!”
长城之上,烽燧之下,军营之中,驿道之旁…无数穿着沉重铁靴、牛皮靴、甚至草鞋的脚,随着李拾话语的余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跺在脚下的冻土、砖石、冰层之上!
动作整齐划一!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万千战鼓同时擂响!沉闷而雄浑的声浪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在群山之间回荡、叠加、共振!城墙在震颤!大地在呻吟!覆盖在关隘、营房、树林上的厚重积雪,被这恐怖的共振力量猛地掀飞、抖落!形成一道道壮观的、如同白色瀑布般的雪崩,轰隆隆从高处倾泻而下!
这是沉默的誓言!是九边军民用血肉之躯发出的、对命运最决绝的挑战!
就在这地动山摇的“跺脚战鼓”声中!
“轰隆隆——!”
山海关那沉重的、包裹着铜钉的巨大城门,在蒸汽绞盘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一辆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状甲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战车,碾压着冻结的护城河冰面,缓缓驶出!战车前方,狰狞的冲角在火把和雪光映照下闪着寒芒。车顶,一面巨大的、玄底金边的“燕”字王旗,在凛冽寒风中猎猎狂舞!
战车在关外空地停下。厚重的装甲车门向上掀起。
一身金甲、如同战神临凡的朱棣,按剑立于车首。他目光如电,扫过城下集结的钢铁洪流,扫过远方冰原上那燃烧的“30”,最后定格在夜空中那横亘千里的光之长城上。
没有冗长的训话,没有激昂的鼓舞。
朱棣猛地探手,一把抓住车顶上那面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燕王大旗!他手臂贲张,肌肉在金甲下隆起,竟将那碗口粗的旗杆,硬生生从卡榫中拔了出来!
“呼——!”
沉重的王旗带着风声,被朱棣单手高高擎起!
“此旗所至——”
朱棣的声音如同龙吟,穿透风雪,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将士耳中:
“九边所有车马!”
“所有粮秣!”
“所有军械!”
“无论归属何营何部!”
“皆归尔等驱策!”
“阻者——斩!”
“怠者——斩!”
“违令者——斩!”
“斩!斩!斩!”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杀气冲天的怒吼!
朱棣手臂猛地一挥!
那面象征着燕王权威、凝聚着九边军魂的玄金王旗,如同一支巨大的投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旋转着、呼啸着,狠狠插在了关外冰河中央最坚实的冰面上!
“咔嚓!”
冰屑四溅!旗杆入冰三尺!旗面在狂风中绷得笔直,猎猎作响,如同插在战场中心的不朽战碑!
“目标——大同!出发!”朱棣剑指西北,声音斩钉截铁!
钢铁洪流开始涌动,蒸汽机车发出低沉的咆哮,碾过冰河,碾过雪原,碾碎一切阻挡,向着燃烧着倒计时的战场滚滚而去!
就在这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洪流边缘,一处背风的、毫不起眼的冰岩阴影下。
顾西风裹着一身与雪地同色的白裘,如同潜伏的幽灵。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比冰原上的火把更阴冷、更怨毒的火焰。他看着那插在冰河中心的王旗,看着那照亮夜空的熊猫光城,看着那燃烧的“30”,看着那碾碎一切前行的钢铁洪流。
缓缓地,他从白裘内抽出一柄匕首。
匕首很短,很古朴,乌木的柄,鲨鱼皮的鞘。唯刃口一线,在雪地反光下流动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三十日…”顾西风的声音低哑,如同毒蛇滑过冰面,“好一个三十日…”
他猛地蹲下身,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插入冰冷的积雪,直触
“噗嗤!”
匕首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决绝的杀意,深深扎进冰面!直至没柄!
顾西风没有立刻拔出。他就着蹲姿,左手依旧按着冰面,右手握住匕首乌木的柄,开始缓缓转动、刻划。
锋利的刃口切割着坚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冰屑簌簌落下。
他刻得很慢,很用力。每一笔都像是在镌刻一道诅咒。
匕首光滑如镜的刃身,清晰地倒映着冰原上那巨大燃烧的“30”,倒映着远方天空那横亘的光之城,也倒映着他自己那双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毁灭欲望的眼睛。
当最后一笔刻完。
顾西风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
只见乌黑的匕首柄末端,靠近刃格的位置,新刻上了一行极其细小、却异常清晰、深深刻入木纹的蝇头小楷:
【三十日后,尔葬身之地】
七个字,如同七根淬毒的冰针,钉在倒计时的光影里,也钉在这片即将被血与火淹没的冰原之上。
寒风吹过,卷起冰屑,试图掩埋这行小字。但那刻痕太深,如同诅咒,在幽蓝的刃光映照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