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这些人手里攥着大把的化名票据和现银(或小额银票),如同最贪婪的秃鹫,混在恐慌抛售的人群里,用一个个不同的名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疯狂地、不动声色地吃进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割肉离场的盐商抛出的低价盐引!
他们在回补空仓!用远低于当初“卖出空气”的价格,回补那些天文数字的空头合约,疯狂降低成本!同时,他们吃进的每一个低价盐引,都像是往熊熊燃烧的恐慌之火上泼了一桶油,制造出更大的抛压,推动价格进一步崩盘!他们要彻底砸穿市场的信心!
……
旗舰店四楼。
气氛凝重如铅。
巨大的落地琉璃窗外,是应天府午后的喧嚣市景,阳光明媚。窗内,却如同冰窖。
李小二刚刚连滚带爬地冲上来,气都没喘匀,脸上还带着从黑市沾染的惊惶和汗渍,声音都在抖:“公…公子!炸…炸锅了!黑市!盐引黑市崩了!全在抛!四两!四两银子一引都有人砸盘!还在往下掉!跟下饺子似的!顾西风那孙子放的风!说什么两淮飓风、辽东海啸、朝廷要废引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人都吓疯了!”
李拾背对着他,站在那面巨大的、绘制着复杂盐引图谱的墙壁前。他没有回头。
在他深邃的瞳孔深处,旁人无法窥见的地方,一个半透明的、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界面正悬浮着。界面上,一根代表盐引价格的曲线,正以令人心悸的陡峭角度,向下疯狂俯冲!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旁边跳动的实时模拟价格数字,刺眼地显示着:【当前黑市估算均价:叁两玖钱柒分】。
暴跌!断崖式暴跌!
系统冰冷的算法,精准地捕捉并模拟着黑市那混乱而血腥的恐慌情绪。
听着李小二带着哭腔的汇报,看着视野中那根象征着毁灭的跳水曲线,李拾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李小二预想中的惊怒或恐慌,反而缓缓地、缓缓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锐利锋芒!
那锋芒,如同深藏鞘中的绝世名刀,终于感应到了杀戮的气息!
他缓缓转身。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身旁宽大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笃。
声音不大,却像定音鼓,瞬间压下了李小二粗重的喘息。
“四两?”李拾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今日的菜价,却又带着一种金玉交击般的冷硬质感。
“小鱼。”
无声无息,如同鬼魅般,一身劲装的江小鱼已垂手侍立在侧。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一种猎豹锁定猎物时的专注和冰冷杀机。
“拿我的名帖。”李拾的声音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找三个人。”
“通州,‘义丰隆’的刘员外。”
“漕帮,总瓢把子沙老爷子。”
“还有……”李拾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几条街外那家“汇通票号”的招牌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汇通那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陈掌柜。”
江小鱼眼神锐利如电,心领神会。
李拾的声音继续响起,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压抑的空间里炸响:
“告诉他们,我李拾,以‘大明便民驿站’全副身家、万千储户之信用为担保!”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江小鱼,也仿佛穿透虚空,落在那片血腥混乱的黑市之上:
“按四两二钱的价格!无限量!收购盐引!”
“有多少,吃多少!”
“现银结算,分文不差!若用熊猫银票,当场即时贴现,绝不克扣一分手续费!”
反向扫货!锁死流动性!正面硬刚空头!
江小鱼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得令!”身影一晃,已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门外。
李拾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巨大的落地窗,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黑市中顾西风那些正在疯狂扫货、制造更大恐慌的爪牙。
他端起桌上一盏早已凉透的清茶,凑到唇边,却没有饮下。氤氲的冷气后,他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彻底绽开,如同寒夜里绽放的死亡之花。
“顾西风,”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宣告终结般的寒意,“想砸盘?”
他微微仰头,仿佛要将这盏冷茶饮尽,目光却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视野中那根仍在向下俯冲、却仿佛撞上无形壁垒的暴跌曲线上!
“好。”
“盘,我接了。”
“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真金白银的筹码,能往下砸!”
“更想看看,你这靠谣言吹起来的恐慌气球……”
李拾手腕微动,杯中冷冽的茶水泛起一丝涟漪。
“……能撑到几时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