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复内阁及诸臣:朕西狩督师,剿寇安民,即是为社稷计,洛阳乃中原腹心,贼寇往来之冲,非朕亲镇,无以震慑宵小,巩固根本。”
“京师之事,着内阁并五军都督府,六部九卿,依律协理,非军国重务,不必驰报,”
“二,加封原河南布政使司右参议孙传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军务屯田事,兼理洛阳府,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
孙传宇,为孙传庭族弟,以干练务实着称,虽无兄长大名,却精于庶务,此时在洛阳协助卢光祖处理屯田,表现卓异。
“三,晓谕孙传宇,洛阳新政,乃朕之意志,屯田诸务,卿可全权处置。
凡有阻挠新政,侵夺屯田,煽惑军心者,无论品秩勋贵,卿持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朕,只要结果。”
旨意发出,如同两道铁闸,狠狠落下。
一道,堵死了朝堂催逼回銮的汹汹之口,将压力死死顶在洛阳之外。
另一道,则将洛阳乃至河南的军政,屯田大权,交到了一个既熟悉地方,又忠于新政且与皇帝利益深度绑定的务实干吏手中。
孙传宇,这个原本在历史中声名不显的名字,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成为皇帝意志在河南最锋利的执行者。
洛阳的春日,来得迟而艰难。
残雪消融,露出被战火反复蹂躏,又被无数双脚踩踏得板结坚硬的土地。
洛水两岸的屯田营地里,号子声,铁器碰撞声,督管百户的呵斥声终日不绝。
开荒,是比攻城更磨人性子的苦役。
但那一块块插着姓名木牌的永业田,如同最神奇的黏合剂,将十五万颗曾被绝望和饥饿扭曲的灵魂,牢牢吸附在这片饱含血泪的土地上。
紫辰门城楼如今成了朱由检最常驻足之地。
他凭栏远眺,目光越过正在奋力垦荒的屯田军丁,投向更远处依旧荒芜,却已隐约可见阡陌雏形的原野。
寒风卷动着他的袍袖,猎猎作响。
血火的淬炼,让他眉宇间最后一丝属于深宫帝王的优柔彻底褪尽,只剩下坚毅。
“陛下,孙传宇大人求见。”王承恩低声禀报。
孙传宇风尘仆仆,官袍下摆沾满泥点,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锐利如初。
他如今总督河南军务屯田,手握尚方宝剑,是朱由检钉在洛阳最关键的楔子。
“陛下,屯田诸务已入正轨。各卫所编户基本完成,田亩丈量划定逾七成。只是。”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
“春耕在即,农时紧迫。然十五万屯丁,十之八九皆为文盲,不识字,不明令。各级百户,千户传达政令,教授农技,甚至清点粮种器械,皆困难重重,效率低下。长此以往,恐误农时,更恐生误解,滋生事端。”
朱由检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这个问题,他早已深思熟虑。
一支只会种地,只会厮杀的军队,哪怕再悍勇,也只是一把没有灵魂的刀。
他要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全新的,能够理解并忠实执行他意志的体系基石。
而这基石,必须从最根本的认知开始重塑。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