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还压着暗云，山谷里的光带刚稳住三成缺口，我正要下令布防西侧坡道，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抽搐。
像有人把整条地脉当成绳子，猛地往上拽了一把。脚下青光裂开细纹，风翩翩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阵……不对……雷从地下走。”
我立刻蹲下，木戒贴地。金瞳亮起的瞬间，百里内五女的气息全乱了。叶绾绾的蛊炉炸了火，清月剑势一偏砍进山石，娜娜捂着头跪倒，嘴里念我的名字。她们不是受伤，是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心神往一个方向偏移。
我知道是谁。
我把魂识顺着地脉甩出去，在东北方三百丈外抓到九个黑点。每一点都连着一根血线，直通地下。那是阵眼，插在死人头顶的黑曜石柱，围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
南宫寒站在中间，脸上带着笑。他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是我当初戴的那块。他轻轻一捏，玉佩碎成粉末，洒进阵心。
天上立刻裂开一道口子。
九道血雷从云层里劈下来，不是落向地面，而是悬在半空，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圈。雷光映得山谷发紫，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费力。楚凡站在外围，抬手想撑一下，结果整个人被压得单膝跪地。
“九霄龙劫阵。”我低声说。
这不是普通的阵法。它借的是心魇族最邪的手段——用活人记忆当引子，死人魂火当燃料，再配上南宫寒从我身上偷走的命格气息，硬生生造出一条假龙脉。他的目的不是杀我，是要把我体内的龙髓抽出来，炼进他自己骨头里。
第一道雷落下时，我感觉胸口一紧。
像是有根铁钩从心口穿进去，往外拉什么东西。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我咬牙没动，手指掐进掌心，靠痛感维持清醒。
第二道雷落下的时候，画面冲进脑子里。
我看见自己穿着黑袍，站在白若璃面前。她躺在地上，发丝散乱，脸上有血。我伸手碰她脸颊，嘴上说着羞辱的话。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可声音是我的。我能感觉到南宫寒怎么控制这具身体，怎么故意对着她笑，怎么一字一句地折磨她。
我想吼，想冲进去撕了他，但我动不了。这是阵法埋的记忆烙印，专门用来瓦解我的心神。你越愤怒，龙髓跳得越快，流失得就越厉害。
第三道雷落下，叶绾绾那边传来爆响。
她的蛊毒还没配完，药炉直接炸了。火焰腾起三尺高，把她掀翻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手还在抖，但还是继续往新炉子里加料。
我知道她在拼。
我也不能倒。
我把舌尖咬破，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然后默念她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念。清月斩臂那一剑，云溪割腕点灯，风翩翩十指结印陷在地下十丈……她们没退，我凭什么跪。
第四道雷落下，我终于看清这阵的结构。
九根石柱是钉，血雷是锁，而南宫寒站的位置，正好是我当年被夺舍时躺过的冰棺原址。他不是随便选的地方，他是要把那一夜重演一遍，只是这次，主角换成他。
第五道雷落下，我主动松开了对龙髓的压制。
不是放弃，是换一种方式守。龙髓往外流的速度加快，但我引导其中一丝逆冲眉心。魂火被点燃的瞬间，视野变灰，外界声音全都远了。我把自己关进识海，只留一线感知连着地脉。
第六道雷落下，楚凡带着三百多人全趴下了。
他们不是怕，是扛不住那种压力。有人牙齿咬出血，有人手臂发抖撑着地面，没人逃。我知道他们在等，等我撑住，等我能反击。
第七道雷落下，娜娜突然抬起头。
她不再捂着头，而是盯着东北方，眼神清明。她嘴唇动了动，我没听见声音，但认出了那两个字：他在骗你。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她没疯。她和我之间有香痕相连，魂印还在跳。她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八道雷落下，清月动了。
她没有冲上去，而是抬起剑，砍向自己左肩。鲜血喷出来的时候，迷雾散了一瞬。她中过迷情蛊，现在用自伤的方式逼出残余影响。她要保证自己的剑，干干净净地出鞘。
第九道雷落下，阵成了。
天空裂开的口子扩大，九条由雷煞凝成的黑龙盘旋而下，每一口呼吸都让大地崩裂。情劫盟的人不断后退，有人吐血，有人昏倒。楚凡用折扇撑地，抬头看我，眼神没变。
南宫寒站在高台上，大笑出声。他举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金色液体，缓缓旋转。那是我的龙髓，正在被抽离地脉，流向他手中。
“祁煜！”他喊我的名字，“今日我便用你的龙髓，铸我的通天之路！”
我没有回答。
我把双手按进地面，结出灵枢印。残存的魂力顺着指尖流入地脉，去找那个还在地下十丈结印的人。我知道她没松手，我知道她还在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