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荒山原本就是长者的只园,因此得名给孤布金寺,寺后边还有只园的基址。近年来,每逢大雨滂沱,还能从地里淋出金银珠儿,运气好的人,常常能拾到。”
唐三藏感慨道:“果然话不虚传啊!”又问道:“刚进宝山时,见山门下两廊有许多骡马车担的行商,为何在此歇宿?”
众僧答道:“我们这山叫百脚山。早年还算太平,可近些年,也不知怎的,气候循环变化,生出几个蜈蚣精,常在路边伤人。虽说不至于闹出人命,但人着实不敢轻易行走。
山下有座关,叫鸡鸣关,只有等到鸡鸣之时,才能安全通过。那些客人因到晚了,担心不便,便暂且借住荒山一宿,等鸡鸣后再启程赶路。”
唐三藏道:“那我们也等鸡鸣后再走吧。”
师徒们正说着,又有人送上斋饭,唐僧等人吃罢。此时,上弦月皎洁明亮,唐三藏与孙悟空趁着月色,悠闲漫步。
不多时,一个道人前来通报道:“我们老师爷想见见中华人物。”
唐三藏急忙转身,只见一位老和尚,手持竹杖,走上前来作礼道:“这位便是从中华来的师父?”
唐三藏赶忙答礼:“不敢当。”
老僧不住称赞。接着问道:“老师高寿?”
唐三藏道:“虚度四十五年了,敢问老院主尊寿?”
老僧笑道:“比老师痴长一花甲呢。”
孙悟空好奇,问道:“那今年就是一百零五岁了,您看我有多少年纪?”
老僧眯着眼,说道:“师家貌古神清,况且月夜眼花,一时急看不出来。”
众人叙了一会儿话,又往后廊走去。
唐三藏问道:“方才说的给孤园基址,究竟在何处?”
老僧道:“后门外便是。”赶忙叫人开门,只见一片空地,还有些碎石堆砌的墙脚。
唐三藏合起双掌,感叹道:“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只园千古留名在,长者何方伴觉罗?”
众人一边赏月,一边缓缓而行,行至后门外,又在台上坐了片刻。
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啼哭之声。唐三藏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听那哭声,似是在哭诉爷娘不知苦痛之类的话语。他不禁感触心酸,泪水潸然落下。
回过身,问众僧道:“是何人在何处如此悲切?”
老僧见问,先命众僧回去煎茶。
待众人离去,才对着唐僧和孙悟空下拜。
唐三藏赶忙搀起,问道:“老院主,为何行此大礼?”
老僧道:“弟子年逾百岁,略通人事。每在禅静之时,也曾见过不少景象。对于老爷师徒,弟子略知一二,与他人不同。若说起这悲切之事,非这位师家,不能明辨。”
孙悟空忙问:“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
老僧道:“去年今日,弟子正在参禅明性之时,忽然听到一阵风声,紧接着就传来悲怨之声。弟子下榻,到只园基址查看,只见一个美貌端正的女子。我问她:‘你是谁家女子?为何来到此地?’
那女子答道:‘我是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只因月下观花,被风刮到了这里。’我便将她锁在一间破旧的空房里,把那房砌得如同监房一般,门上只留一个小孔,刚好能递过碗去。
当日,我与众僧说,这怕是个妖邪,便将她捆了。但我们僧家以慈悲为怀,不肯伤她性命。每日给她两顿粗茶粗饭,让她勉强度日。那女子也聪慧,明白我的意思,生怕被众僧玷污,便装疯卖傻,在尿里睡,在屎里卧。
白天胡言乱语,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到了夜深人静时,便思念父母,暗自啼哭。我曾几次进城打听公主的消息,却毫无头绪,也不知真假。因此,一直将她紧紧锁住,不敢放出。
如今幸得老师来到我国,万望到了国中,施展法力,辨明此事。一则救拔这良善女子,二则也能昭显神通。”
唐三藏与孙悟空听罢,将此事牢牢铭记在心。正说着,只见两个小和尚前来请他们吃茶、安置,于是便各自回去。
猪八戒与沙僧在方丈中,嘟嘟囔囔地抱怨:“明日要鸡鸣就赶路,这时候还不来睡!”
孙悟空问道:“呆子又在说什么?”
猪八戒道:“睡了罢,都这么晚了,还看什么景致。”
就这样,老僧散去,唐僧等人也各自就寝。此时,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那月光如水,透过窗纱,洒在屋内。真个是:“人静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壁窝纱。铜壶点点看三汲,银汉明明照九华。”
当夜,众人睡下没多久,便听到鸡鸣声起。那些前边的行商纷纷起身,点灯做饭。
唐僧也赶忙唤醒猪八戒、沙僧,扣马收拾行李。孙悟空则叫人点灯。
寺僧们早已起来,准备好了茶汤点心,在后边等候伺候。猪八戒满心欢喜,吃了一盘馍馍,便把行李马匹牵出。
唐三藏、孙悟空向众人辞谢,老僧又特意对孙悟空叮嘱道:“那悲切之事,千万要放在心上啊!”
孙悟空笑着应道:“谨领谨领!我到了城中,自能聆音察理,见貌辨色。”
那伙行商吵吵嚷嚷的,一同踏上大路。大约寅时,众人过了鸡鸣关。到巳时,前方终于出现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