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也不嫌脏,一把揪住狐狸尾巴,拖拖扯扯,跟着孙悟空出了门。
只见寿星老儿正手摸着鹿头,骂道:“你这好孽畜啊!怎么竟敢背主逃脱,在此处成精!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孙大圣定然将你打死了。”
孙悟空跳出来问道:“老弟说什么呢?”
寿星道:“我在教训这鹿呢!我在教训这鹿呢!”
猪八戒将死狐狸扔在鹿的面前,说道:“这可就是你的女儿?”
那鹿点头晃脑,伸着鼻子闻了闻它,嘴里呦呦发声,似乎对它眷恋不舍。寿星见状,劈头给了鹿一掌,说道:“孽畜!你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闻它作甚?”说着,解下勒袍腰带,把鹿扣住颈项,牵了起来,对孙悟空道:“大圣,咱们去比丘国相见吧。”
孙悟空道:“且慢!索性把这地方彻底清扫干净,以免日后再生妖孽。”
猪八戒听了,举起钉耙便对着柳树一阵乱筑。
孙悟空又念起“唵”字真言,再次拘出当坊土地,说道:“去找些枯柴来,点起烈火,为你这一方消除妖患,免得再受欺凌。”
那土地当即转身,只见阴风飒飒,率领着阴兵,搬来了迎霜草、秋青草、蓼节草、山蕊草、篓蒿柴、龙骨柴、芦荻柴等,全都是隔年干透的枯焦之物,遇火就如同浇了油一般。
孙悟空对猪八戒说:“猪八戒,不必再筑树了,有这些东西填塞洞里,放起火来,定能烧得干干净净。”
火一点起,果然将一座清华妖怪宅,烧成了一片火池坑。
这边才喝退土地,孙悟空同寿星牵着鹿,拖着狐狸,一同回到殿前。孙悟空对国王说:“这就是你的美后,你还想和她继续玩乐吗?”那国王吓得胆战心惊。
又只见孙大圣引着寿星,牵着白鹿,一同来到殿前,直唬得那国里的君臣妃后,纷纷下拜。
孙悟空走上前,搀住国王,笑着说道:“先别拜我,这鹿儿才是你之前的国丈,你该拜它才是。”
那国王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说道:“感谢神僧救了我国的小儿,真是天恩浩荡啊!”随即传旨,令光禄寺安排素宴,大开东阁,邀请南极老人与唐僧师徒四人,共同入座谢恩。
唐三藏上前拜见了寿星,沙僧也以礼相见,两人都好奇地问道:“白鹿既然是老寿星的坐骑,怎么会跑到这里为害呢?”
寿星笑着说道:“前些日子,东华帝君路过我的荒山,我留他坐下下棋。一局棋还没下完,这孽畜就跑了。等客人走后,我才发现它不见了,便屈指推算,得知它跑到了此处,所以特地赶来寻找,正巧遇上孙大圣大展神威。要是我来晚一步,这畜牲可就性命难保了。”
众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报:“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好一场素宴:五彩之色盈满门户,奇异的香气弥漫座间。桌案上挂着绣纬,尽显锦艳之态;地面上铺着红毯,闪耀着霞光。
宝鸭香炉内,沉檀香袅袅升起;御筵之前,蔬菜果品香气扑鼻。看盘里,用高果堆砌成楼台模样,龙缠斗糖摆出走兽之姿。鸳鸯锭、狮仙糖,做得栩栩如生;鹦鹉杯、鹭鹚杓,形态逼真。席前的果品各式各样,案上的斋肴件件精致。魁圆的茧栗、新鲜的荔枝桃子。
枣儿柿饼味道甘甜,松子葡萄香气浓郁,如同美酒。还有几般蜜食,数品蒸酥。油炸糖浇,花团锦簇般堆砌。
金盘里高高垒起大馍馍,银碗中满满盛着香稻饭。辣乎乎的汤水粉条又长又滑,香喷喷的菜肴接连不断,让人赞不绝口。
说不尽的蘑菇、木耳、嫩笋、黄精,各种十香素菜,百味珍馐。往来穿梭的侍从不曾停歇,进退之间,一切都布置得极为丰盛。
当时众人叙定了坐次,寿星坐在首席,长老位居次席,国王坐在前席,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则坐在侧席,旁边又有两三个太师相陪。
国王当即命教坊司奏乐,自己则擎着紫霞杯,一一向众人奉酒,唯有唐僧推辞不饮。
猪八戒对孙悟空说道:“师兄,果子都让给你,这汤饭之类可得让我尽情享用享用。”
那呆子也不分好坏,一股脑儿全往嘴里塞,但凡端上来的,都被他吃得精光。
一席筵宴结束后,寿星起身告辞。
那国王又赶忙近前,跪拜寿星,求问祛病延年之法。
寿星笑着说:“我因忙着寻鹿,没带丹药。本想传授你修养之方,可你如今筋衰神败,难以修炼还丹。我这衣袖中,只有三个枣儿,本是要给东华帝君献茶用的,我还没吃,现在就送给你吧。”
国王吞下枣儿后,渐渐觉得身体轻快,病症也有所消退。后来国王能够长生,皆源于此。
猪八戒瞧见,叫嚷道:“老寿,有火枣啊,送我几个尝尝呗。”
寿星道:“这次没带,等改日我送你几斤。”
说罢,寿星出了东阁,道过谢意,对着白鹿一声喝令,飞身跨上鹿背,踏云而去。
这朝中的君王妃后,城中的黎民百姓,各自焚香礼拜,暂且按下不表。
唐三藏说道:“徒弟们,收拾一下,准备向国王告辞。”
那国王苦苦挽留,还想再求教导。
孙悟空道:“陛下,从今往后,您要少贪色欲,多积阴功。凡事取长补短,自然足以祛病延年,这便是教导您了。”
国王听后,拿出两盘散金碎银,奉为路费。唐僧坚决推辞,分文不受。
国王无奈,只得命人摆起銮驾,请唐僧端坐在凤辇龙车之上,国王与嫔后亲自推车转毂,这才送出朝堂。
六街三市的百姓们,也都在盏中添上净水,炉里降下真香,一路送出城外。
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风响,路两边落下一千一百一十一个鹅笼,笼内传出小儿的啼哭之声。
暗中原本护持的城隍、土地、社令、真官、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等众神,应声高叫道:“大圣,我等先前承蒙您的吩咐,摄走小儿鹅笼,如今得知大圣大功告成,即将启程,特一一送来。”
那国王、妃后以及一应臣民,见状又纷纷下拜。
孙悟空望向空中,说道:“有劳各位,请各自回归神祠,我会让民间祭祀,以表谢意。”
随着呼呼淅淅的风声,众神随着阴风退去。
孙悟空叫城里人家前来认领小儿。
消息一经传开,百姓们纷纷赶来,各自认出笼中的孩子,顿时一片欢腾。大家欢欢喜喜地抱出孩子,有的叫哥哥,有的叫肉儿,孩子们又跳又笑,齐声喊道:“扯住唐朝爷爷,到我家去,感谢救儿之恩!”
无论大人小孩,无论男孩女孩,都丝毫不惧怕他们相貌丑陋,抬着猪八戒,扛着沙和尚,顶着孙大圣,簇拥着唐三藏,牵着马,挑着担,一拥回城,那国王也无法阻拦。
这家摆开宴席,那家也设宴款待。请不到的人家,便赶制僧帽、僧鞋、褊衫、布袜,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衣裳,都送来相送。
就这样,师徒四人在城中盘桓了将近一个月,才得以离开。城中百姓又绘制了他们的影像,立起牌位,顶礼焚香,虔诚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