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
像一只被猎人逼到了角落的,瑟瑟发抖的兔子。
她想逃。
可是,这个巨大的房间里,除了床,和这个男人。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醒了?”
孙二狗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
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
“睡得好吗?”
安洁莉亚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那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你…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
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哀求。
“我?”
孙二狗笑了。
他站起身。
缓缓地,向她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安洁莉亚那脆弱不堪的心脏上。
“我不想做什么啊。”
他走到了床边。
弯下腰。
伸出手。
那只曾经点化魔剑,抹去军团的手。
轻轻地,挑起了一缕,她那干枯的白发。
放在鼻尖,闻了闻。
“你看。”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我现在,没杀你。”
“也没,像你想的那样,对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聊聊天?
安洁莉亚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魔鬼的行为逻辑。
“聊什么?”
她下意识地问道。
“聊聊,你的神。”
孙二狗松开了她的头发。
直起身子。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老师在教导无知学生般的,冰冷的,残忍的平静。
“你不好奇吗?”
“为什么,你燃烧了灵魂,献祭了一切,所换来的‘最终审判’。”
“连我的衣服角,都碰不到?”
安洁莉亚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问题。
像一把最锋利的刀。
狠狠地,插进了她那片,名为“信仰”的废墟之中。
然后,用力的,搅动。
是啊。
为什么。
“因为。”
孙二狗,没有等她回答。
他直接,给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答案。
“你的神,是个废物。”
“不…”
安洁莉亚本能地,发出了虚弱的反驳。
“你胡说…神是…全能的…”
“全能?”
孙二狗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挣脱牢笼的囚犯。”
“一个只能躲在阴暗的地下,靠着偷窃来的,残缺不全的力量,苟延残喘的老东西。”
“也配,叫‘全能’?”
“你…你怎么会知道…”
安洁莉亚彻底呆住了。
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
囚犯。
地下。
这些词语,像一道道闪电。
劈开了她脑海中,最深处的,那个她从来不敢去触碰的禁忌。
“我为什么知道?”
孙二狗笑了。
“因为,我见过他啊。”
“就在不久前。”
“我好心地,想拉他一把。”
“让他从那个,又冷又湿的破地方,出来透透气。”
“可惜。”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
“他太胆小了。”
“他宁愿,抱着他那点可怜的,发了霉的家当,继续当他的囚犯。”
“也不敢,出来看看,外面真正的世界。”
孙二狗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颗,足以摧毁她整个世界观的炸雷。
在安洁莉亚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她一直以为。
教皇冕下,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梵蒂冈的圣地,是神国在地上的投影。
可现在。
这个男人却告诉她。
她信仰了一辈子的神。
只是一个,被囚禁在梵蒂冈地下的,可怜虫?
这太荒谬了。
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不…这不是真的…”
“你在骗我…”
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混合着绝望与迷茫。
“我骗你?”
孙二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有那个必要吗?”
他伸出手。
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苍白的,流着泪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柔。
却让安洁莉亚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你现在。”
“是我的猎物。”
“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我想让你生,你便生。”
“我想让你死,你便死。”
“我想让你,用你这具,曾经最圣洁的身体,去取悦最低贱的血奴。”
“你也,无法反抗。”
“对于你这样,一个已经,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可怜的猎物。”
“我,需要用谎言,来欺骗你吗?”
冰冷的,残忍的,不容置疑的现实。
被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血淋淋地,撕开。
摆在了安洁莉亚的面前。
安洁莉亚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那双死灰色的眼眸,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光亮。
是啊。
他说的,都是对的。
现在的自己。
只是他笼中的一只鸟。
砧板上的一块肉。
他根本,不屑于,对自己说谎。
那么。
她信仰了一辈子的,那道光。
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孙二狗收回了手。
他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
那种,从灵魂深处,彻底放弃了所有希望与挣扎的,绝对的麻木。
这才是,一件好的艺术品。
该有的样子。
“好了。”
他重新坐回了那把椅子上。
“今天,就先聊到这。”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仔细地,想一想。”
“你过去的人生,到底,有多可笑。”
“也想一想。”
“你未来的命运,又会,有多精彩。”
说完。
他站起身。
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扇黑色的金属大门走去。
莉莉丝,也跟了上去。
在离开前。
她回头,用一种,充满了怜悯与快意的目光,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如同人偶般的女人。
然后,大门,在她们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整个纯白色的房间。
再次,陷入了,一片,令人发疯的,绝对的寂静之中。
只剩下安洁莉亚。
一个人。
躺在那张巨大而冰冷的床上。
睁着那双,空洞的,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的,死灰色的眼睛。
看着那片,同样苍白的,令人绝望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