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潮水，在孙二狗的身后，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仿佛摩西分海。
只是他不是神。
他是比神更真实，更可怕的魔。
每一个黑暗生物，无论是嗜血的狼人，还是高傲的血族。
当孙二狗抱着那个白发女人从它们身边走过时。
它们都本能地，谦卑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那是一种源自于生命层次的，绝对的臣服。
就像野兽，遇见了它们的造物主。
而悬崖的另一边。
圣光军团。
那数万名曾经光荣的，骄傲的骑士。
此刻，就像一群被天敌盯上的，瑟瑟发抖的羊群。
他们的指挥官。
他们的圣女。
他们的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面前，被撕得粉碎。
现在。
那个男人，抱着他们曾经的精神象征。
就像抱着一个刚刚从商店里买回来的廉价的玩偶。
从他们的面前，缓缓走过。
屈辱。
愤怒。
无力。
种种情绪像翻滚的岩浆，在每一个骑士的心中灼烧。
可没有人敢动。
甚至没有人敢与那个男人的目光对视。
“不…”
乌列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漏风风箱般的沙哑的嘶吼。
他看着那个背影。
那个正在远离的抱着安洁莉亚的背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终于在极致的屈辱与绝望中，彻底绷断了。
“为了神的荣耀！”
他猛地举起了自己手中那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剑。
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咆哮。
“圣殿骑士团！”
“全军…冲锋！！！”
这是自杀。
他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天如果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恶魔，带着他们的圣女，安然离去。
那么，从今以后。
梵蒂冈，将成为整个欧洲最大的笑话。
他们的信仰，他们的荣耀。
将彻底沦为一堆被踩在脚下的，肮脏的烂泥。
与其屈辱地活着。
不如光荣地死去！
“为了荣耀！”
“冲锋！”
乌列的咆哮，点燃了骑士们心中，最后的一丝血性。
他们是神的战士。
他们可以战败。
但绝不能不战而降！
轰隆隆！
数万名圣殿骑士，重新举起了他们的骑枪。
他们的身上，重新燃起了，虽然不再那么耀眼，却无比决绝的，金色的圣光。
他们催动战马。
准备越过那道深邃的峡谷。
向着那个他们此生所见，最恐怖的敌人。
发起最后的，必死的冲锋。
……
孙二狗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
他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有点吵。
像一群苍蝇。
在你准备享用美餐的时候，一直在你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很烦。
他将怀里那个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女人，随手递给了身旁的莉莉丝。
像是在递一件不怎么重要的行李。
“拿着。”
他的声音很平淡。
“别弄坏了。”
“我还没玩过。”
莉莉丝恭敬地接过了安洁莉亚那具柔软冰冷的身体。
她看着主人那张已经带上了一丝明显不耐烦的侧脸。
她紫罗兰色的美眸中，闪过了一丝残忍的，嗜血的快意。
她知道。
主人要认真了。
不。
甚至都算不上认真。
最多只是准备抬起手。
把那群不知死活的苍蝇，全部拍死。
孙二狗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看着对岸那片正在重新集结，准备发起冲锋的，金色的海洋。
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的漠然。
“给过你们机会了。”
他的声音不大。
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盖过了战马的嘶鸣。
盖过了骑士们的咆哮。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抬起头。
看了一眼那片阴沉的天空。
下一秒。
整个世界。
暗了。
那不是乌云蔽日。
也不是黑夜降临。
而是一种更加霸道的，更加不讲道理的黑暗。
天空，大地，山川，风雪。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它们原有的颜色。
只剩下单调的，绝望的黑与白。
时间仿佛被抽离了。
空间仿佛被凝固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大恐怖。
降临在了每一个圣光骑士的心头。
他们身上的圣光，在这片极致的黑暗面前。
就像狂风中的一点点微弱的烛火。
剧烈地摇曳着。
随时都会熄灭。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没有边际的，冰冷的深海。
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挤压着他们的身体。
碾碎着他们的意志。
让他们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这是…什么…”
乌列艰难地抬起头。
他看着那个站在黑暗中心，如同世界唯一主宰的男人。
他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
第一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彻底填满。
神罚？
天使形态？
圣光裁决？
在眼前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的景象面前。
安洁莉亚之前的那些所谓神术。
简直就像小孩子的一场可笑的过家家游戏。
孙二狗动了。
他那只抬起的右手，五指张开。
然后，轻轻地向下一压。
仿佛在按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开关。
“碎。”
他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字眼。
然后。
天空中那片，由他意志所化的无尽的黑暗。
沸腾了。
无数道比墨汁更加浓郁的紫金色的龙气。
从黑暗中，分离而出。
它们在半空中，扭曲，变形。
化作了成千上万个，奇形怪状的，狰狞的魔神虚影。
那些魔神，有的三头六臂，有的青面獠牙。
它们的身上，燃烧着紫黑色的，不祥的火焰。
它们的眼中，充满了对杀戮与毁灭的，最纯粹的渴望。
“吼！！！”
万魔咆哮。
那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