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曾经苍白如纸的脸上,此刻却透着健康的动人的红晕。
她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那种属于王室的骄傲与天真。
只剩下对眼前这个男人,最彻底的,最卑微的痴迷与崇拜。
她正低着头,用她那双曾经连碰一下乐器,都会戴上手套的尊贵的手。
小心翼翼地为孙二狗,剥着一颗紫色的水晶葡萄。
然后用两根纤纤玉指,捏着送到他的嘴边。
孙二狗张开嘴,吃了进去。
他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正透过漫天的风雪,饶有兴致地,看着山谷中,那两片即将碰撞的光与暗的潮水。
像是在看一场提前安排好的精彩的歌剧。
“你不下去吗?”
姬如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她换下了一身现代的装束,重新穿上了那套属于昆仑的白色劲装。
她的手中握着她的剑。
只是那把剑,已经被孙二狗用他自己的力量,重新“擦拭”过。
剑身上多了一丝紫金色的,不祥的魔气。
“下去?”
孙二狗笑了。
“为什么要下去?”
“最好的观众,永远都应该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另一张躺椅。
“过来,坐。”
“陪我一起看。”
姬如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但她没有反抗。
她沉默地走了过去,在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
坐姿,依旧笔挺。
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你不懂。”
孙二狗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看着她。
“战争,从来不是目的。”
“战争只是工具。”
“是用来敲开一些更古老的,更坚固的大门的工具。”
他说着,伸出手将旁边那个已经快要睡着的瓷娃娃般的楚潇潇,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轻轻抚摸着楚潇潇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动作轻柔得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你看。”
“那片光,很亮,很纯粹。”
“但它太死板了。”
“像一块被关在盒子里几千年,已经快要发霉的石头。”
“我需要用那片黑暗的,肮脏的,混乱的潮水,去冲刷它,去污染它,去打碎它。”
“只有把它打碎了。”
“我才能看到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姬如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终于明白了。
他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征服梵蒂冈。
也不是为了统一欧洲的黑暗世界。
他真正的目标。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个被梵蒂冈当成神一样,供奉了上千年的。
“神之碎片”!
他要的不是掠夺。
他要的是彻底的占有!
这个疯子!
“至于那个躲在布拉格下水道里的可怜的小老鼠。”
孙二狗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更深了。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与虎谋皮的,愚蠢的教皇。”
“他以为,他的小动作,无人知晓。”
“可他不知道。”
“一只老鼠,就算穿上了主教的袍子,也变不成狮子。”
“他,也只是我用来给这场歌剧增加一点小小波澜的丑角而已。”
姬如雪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瓦列里乌斯!
他竟然连那个血族公爵和教皇之间的秘密交易,都一清二楚!
在这个男人面前。
所有人的阴谋,所有人的算计。
都像是一场幼稚的,可笑的儿童游戏。
他不是人。
他是一个能洞察过去,现在,未来的,真正的恶魔。
……
山谷中。
对峙已经到了临界点。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开始狩猎的,冰冷的嗜血的兴奋。
她举起了手。
在她身后,那片黑色的潮水,瞬间沸腾了。
咆哮。
嘶吼。
各种非人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吼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将那漫天的风雪,都震得,微微一滞。
而在对面。
乌列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没有再去看安洁莉亚。
他猛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剑。
剑尖,直指前方。
“以神之名!”
他的声音,如同天际滚过的,第一声惊雷。
“冲锋!!!”
轰隆隆!
命令下达。
那片由钢铁与圣光组成的海洋,动了。
最前方的神罚军团,如同出膛的炮弹,瞬间,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向着那片黑暗,爆射而去。
紧接着。
数万名圣殿骑士,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骑枪。
他们的身上,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圣光。
那光芒,连接在一起,在他们的头顶,幻化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的光组成的,神圣的天使的虚影!
天使虚影,张开了翅膀。
发出了无声的审判的咆哮!
“呵。”
莉莉丝不屑地冷笑一声。
她那只高高举起的手,猛地挥下。
“撕碎他们!”
“吼!!!”
黑色的潮水,也动了。
它们没有阵型。
没有章法。
只有最原始的,最疯狂的,毁灭的本能。
它们像决堤的洪水,像爆发的火山。
向着那片正在冲来的,耀眼的圣光,狠狠地撞了上去!
就在这光与暗,即将碰撞的前一秒。
安洁莉亚。
那个一直像人偶一样,沉默着的白甲的圣女。
突然,动了。
她双手握住了那把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巨剑。
然后高高举起。
她的口中用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破碎的,近乎于自嘲的声音,轻轻念出了她曾经最虔诚的祈祷词。
“神说…”
“要有光。”
下一秒。
一道比太阳还要刺眼。
比闪电还要狂暴的。
纯白色的毁灭性的光柱。
从她的剑尖,轰然爆发!
目标。
不是莉莉丝。
也不是那片正在冲锋的黑暗大军。
而是她自己脚下的这座分隔了光与暗的。
山谷。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