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路的声响在晨雾里漫开,像被揉碎的棉絮,轻轻落在凌霜的耳畔。她指尖捏着那半块玉佩,目光落在易玄宸腰间的碎片上——两道刻痕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拼在一起时,竟真的能连成半个“渊”字,边缘的纹路严丝合缝,像是从一块玉上生生劈开的。
“祖父临终前说,这碎片是他从寒渊边捡到的,当时还沾着守渊人的血。”易玄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碎片,眼神里藏着几分怅然,“我从前不懂它的用处,直到看见你的玉佩,才明白这是寒渊双玉的一部分——当年他没能凑齐双玉,也没能护住守渊人,临终前还在念着‘寒渊不稳’。”
凌霜的心轻轻颤了颤。原来这玉佩的关联,早在祖辈时就埋下了伏笔。她想起母亲苏氏临终前攥着玉佩的模样,指节泛白,像是要把所有秘密都揉进玉里——母亲一定知道双玉的用处,也知道寒渊的危险,所以才会让她去找落霞寺的人。
“那赵珩手里的‘渊’字玉佩,是不是……”凌霜的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暗卫掀开,外面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凌霜……你等等我!”
是凌雪。她头发散乱,裙摆沾着泥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凌霜探出头,膝盖一软竟差点跪下:“求你……回凌家看看吧,母亲她快不行了,一直喊你的名字……”
凌霜的指尖猛地收紧,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柳氏?那个当年逼死母亲、苛待原主的女人,如今也会有“快不行”的时候?她想起联姻宴上柳氏的嚣张,想起柳氏派人送请柬时的羞辱,心底的恨意像潮水般涌上来,可看着凌雪通红的眼眶,那恨意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柳氏若真的快死了,会不会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
“我不去。”凌霜的声音很冷,可指尖却在微微发抖。易玄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轻声说:“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你想知道的事。”
凌霜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心软,只是放不下母亲的死因——哪怕只有一丝线索,她也不能放过。
马车重新启动,朝着凌家的方向驶去。越靠近凌家,周围的景象就越荒凉,曾经朱门紧闭的凌府,如今竟连门前的石狮子都蒙了层厚灰,门楣上的“凌府”二字掉了半块漆,在风中显得格外萧索。
“自从父亲被削了兵权,柳家倒台后,府里的仆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凌雪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推开虚掩的大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庭院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只有几株枯萎的牡丹,还能看出当年的繁华。
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妖!你是妖!你要害死我们凌家!”是柳氏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凌霜推开门,看见柳氏躺在榻上,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雍容。她看见凌霜,突然从榻上爬起来,疯疯癫癫地扑过来,指甲抓向凌霜的脸:“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凌家!你和你那个妖母一样,都是灾星!”
凌霜下意识侧身躲开,柳氏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凌震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喝止道:“够了!你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曾经挺拔的背脊也弯了些,看向凌霜时,眼神复杂得像是掺了泥的水,“你……不该来的。”
“我来,是想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凌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柳氏说我母亲是妖,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凌震山的身体猛地一僵,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柳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妖?她不是妖,她是守渊人!是皇室要她死!我们不过是帮凶……哈哈哈,现在报应来了,凌家完了,我们都完了!”
守渊人!凌霜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她终于确认了母亲的身份,也终于明白赵珩为什么要找她——不是因为她是凌霜,而是因为她是守渊人的女儿,是寒渊双玉的持有者。可皇室为什么要杀母亲?母亲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