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冷水的棉絮,裹着易府的灵宠园。凌霜踩着沾露的青石板往里走时,鞋尖沾了几片细碎的白羽——是昨夜风大,从金雕的巢里吹落的。雪狸走在她脚边,尾巴时不时扫过她的裤管,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前方竹亭下的人影,喉咙里发出轻细的呼噜声。
易玄宸正弯腰给那只金雕喂食,玄色锦袍的下摆垂落在草地上,沾了点湿意也不在意。他手里捏着块切碎的鹿肉,指尖递到金雕喙前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了它。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只淡淡开口:“比我想的早。”
凌霜在亭外站定,目光落在金雕展开的翅膀上——那翅膀边缘的翎羽,竟有几缕泛着极淡的金红,像极了烬羽残破的翎羽。她下意识摸了摸领口的焰纹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才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大人约我来灵宠园,不是为了看喂鸟吧?”
易玄宸终于转身,手里多了本线装的旧书,封面是深棕色的牛皮,边角磨损得厉害,封面上用篆书写着“易氏护渊手记”。他将书递过来,指尖碰到凌霜的掌心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她的手带着玉佩的凉意,他的手却沾着鹿肉的温腥。
“先祖的手记,你该看看。”易玄宸收回手,指尖在袖摆上悄悄蹭了蹭,“里面写了守渊人消失的缘由。”
凌霜翻开手记,纸页脆得像要碎掉,墨字是用狼毫写的,力透纸背:“永熙三十年,寒渊异动,噬灵雾外泄,守渊人苏氏率族人入渊镇压,此后再未出渊。余率易氏护卫守于渊外三月,只拾得半块焰纹佩,其上刻‘归’字。”
“苏氏?”凌霜的指尖顿在“苏氏”二字上,心脏猛地缩紧。生母也姓苏,这绝不是巧合。她继续往下翻,后面的字迹换了人,是下一代易氏族人写的:“寒渊噬灵雾,能蚀妖魂,耗血脉,守渊人以血脉为引,方能在雾中行走。非吾族者,入雾即化,连骨都留不下。”
这就解答了苏氏信里“非吾族血脉者,入之必死”的缘由——寒渊的凶险,不在禁地本身,而在那能噬灵的雾。凌霜摸向领口的玉佩,突然想起之前在柴房,玉佩能压制烬羽的妖力,或许不是同源,而是血脉之力本就克制噬灵雾,连带也能安抚被雾影响的妖魂。
“你生母苏氏,该是当年入渊的守渊人后裔。”易玄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盯着金雕的翅膀,眼神复杂,“她没入渊,反而嫁入将军府,或许是想避开寒渊的劫。”
凌霜合上手记,指尖微微发颤。原来生母不是普通的官家妇,她带着守渊人的血脉,藏在将军府,只是想护她平安。可柳氏的算计、凌震山的冷漠,终究没让她们逃过劫难。她低头看着雪狸,雪狸正用爪子扒拉着一片白羽,那白羽上的金红纹路,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那只金雕……”凌霜指着金雕的翅膀,“它的翎羽,怎么会有金红纹路?”
易玄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竟能看见?这纹路平日里隐在羽下,只有月圆夜才会显出来。”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探究,“传闻三百年前,守渊人身边的灵宠,都有这样的‘噬灵纹’,能感知寒渊的气息。”
这话刚落,雪狸突然竖起耳朵,朝着灵宠园的后门方向低吼。凌霜瞬间绷紧神经,指尖凝起一丝妖力——那方向传来极淡的邪气,像之前柳氏找的邪术师身上的味道。
“躲起来。”易玄宸拉了她一把,将她拽到竹亭的柱子后,自己则站在亭外,看似随意地整理着金雕的翎羽,实则目光已经锁定了后门的阴影处。
阴影里走出个穿灰袍的人,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捏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扭曲的符文。他一摇铃铛,灵宠园里的灵鸟突然躁动起来,金雕也扑腾着翅膀,发出不安的啼叫。雪狸炸起毛,挡在凌霜脚前,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尖锐的嘶鸣。
“易夫人,借焰纹佩一用。”灰袍人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将军说了,那是凌家的东西,不该在你手里。”
凌霜从柱子后走出来,掌心的玉佩泛着淡淡的白光:“凌震山派你来的?他倒还记得,这玉佩是我娘的遗物。”
灰袍人没废话,再次摇动铃铛。铃铛声刺耳,凌霜的太阳穴突然突突地跳,体内的妖力瞬间躁动起来,像要冲破皮肤。她咬着牙,指尖的妖力凝聚成利爪,正要冲上去,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血脉里冲出来,瞬间裹住了妖力,让她的动作猛地滞涩。
“小心!”易玄宸的声音响起时,灰袍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指尖带着黑气,显然是想硬抢玉佩。凌霜想躲,可妖力被血脉之力压制,身体竟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雪狸突然扑了上去,爪子挠向灰袍人的手腕。灰袍人吃痛,铃铛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易玄宸趁机上前,指尖凝起一道银光,打在灰袍人的肩上。灰袍人惨叫一声,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