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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暗夜窥心(1 / 2)

御史台那纸冰冷的罪状,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凌家摇摇欲坠的根基。凌震山被押走时,那张往日威严的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甚至没再看柳氏一眼。而柳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来自地狱的诅咒彻底撕碎了理智,成了京城茶余饭后最惊悚的谈资。

凌府一夜之间,门庭冷落车马稀。往日趋之若鹜的宾客,此刻避之唯恐不及,仿佛沾染上凌家的晦气便会招来御史台的铁链。偌大的府邸,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只有柳氏被锁在后院偏僻小屋时,那断断续续、非人的嘶嚎,如同鬼魅的低泣,在空旷的回廊间游荡,提醒着所有人这里发生过什么。

凌霜(烬羽)站在自己那间清冷的书房窗前。窗外,是凌府荒芜的后园,几株枯萎的牡丹在萧瑟的秋风中瑟瑟发抖,如同凌家此刻的境遇。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冰凉的木质,动作缓慢而僵硬。

柳氏那癫狂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她(或者说,在凌霜残留的骨血记忆里)的心上。

“……是她!是那个贱人!她回来了!她要我们死!”

“……毒……是我下的……慢性的……那贱种挡路……震山他……他默许的……”

“……病死的?哈……病死的?是我!是我让她慢慢烂掉!”

那些嘶喊,带着柳氏濒临崩溃的、最原始的恶毒,将尘封多年的血腥真相,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原来,并非病逝。

原来,是慢性的毒药,一点点蚕食掉那个温婉女子的生机。原来,是柳氏出于对正室之位的贪婪和刻骨的嫉妒,亲手将毒药掺入药汤。而凌震山,那个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将军,那个她曾经仰望的父亲,为了柳氏背后的家族势力,为了府内的“安宁”,选择了默许,选择了眼睁睁看着结发妻子在痛苦中一点点凋零。

一股冰冷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凌霜(烬羽)的四肢百骸。这寒意并非来自烬羽的妖性,而是属于凌霜——那个枉死少女最纯粹的、被至亲背叛的彻骨悲凉。它比任何妖力带来的冰冷都要刺骨,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灵魂深处。

她猛地闭上眼,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回一些模糊的、带着血色的画面:一个温柔模糊的女子躺在病榻上,脸色灰败,嘴唇青紫,却还努力对她微笑;一个年幼的自己,懵懂地端着药碗,碗沿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药草的怪异甜腥气;柳氏站在门外,眼神阴鸷地盯着屋内,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而凌震山,只是背对着,沉默地走开……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凌霜(烬羽)的唇边溢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更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恨意。

这恨意,不再仅仅是为凌霜自己被诬陷、被抛弃、被虐杀的惨死。它更深,更沉,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此刻被柳氏癫狂的控诉彻底点燃,岩浆在骨血中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她竭力维持的皮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属于烬羽的妖力,在这股滔天恨意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活跃,甚至有些躁动不安。那股强大的力量在她经脉中奔突,带着一种渴望毁灭的原始冲动,仿佛在呼应着她心底最黑暗的呐喊。

“杀了她……杀了他们……所有负你者……都该死……”一个低沉、带着诱惑意味的声音,仿佛在她灵魂深处响起,是烬羽的本能在低语。

凌霜(烬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明了一丝。不!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属于彩鸾的幽暗金焰被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下一片冰冷的、非人的平静。

杀?太便宜他们了。柳氏已经疯了,比死更痛苦。凌震山,他将在御史台的诏狱里,在万般折磨和世人的唾骂中,一点点耗尽他所有的荣光和生命。她要的,是看着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滥杀,只会让她迷失在复仇的泥沼里,变成和柳氏、凌震山一样的怪物。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失控的妖力和翻腾的恨意。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她清瘦孤绝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个沉默的鬼魅。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声音很轻,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凌霜(烬羽)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门外是谁。整个凌府,除了那些噤若寒蝉的下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敲她的门?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背对着门,静静地站着。烛光跳跃,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看不清具体的表情。过了片刻,她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近乎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开口:“进来。”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推开一道缝隙。易玄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面容有些模糊。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凌霜(烬羽)挺直的、却透着一股疲惫和孤绝的背影上。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易玄宸缓步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他没有看柳氏被关押的方向,也没有询问任何关于凌家现状的话。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凌霜(烬羽)的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

他走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再靠近。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易玄宸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深潭投下的一颗石子,在死寂的水面漾开涟漪,却激不起波澜:

“柳氏疯了。”他陈述着一个事实,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凌霜(烬羽)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那片枯败的花园,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是。”

“她说的话……”易玄宸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凌霜(烬羽)的心上,“……关于你母亲。”

这一次,凌霜(烬羽)的身体,明显地绷紧了。她放在窗棂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依旧没有回头,但那股强行压下的恨意和悲凉,仿佛透过她冰冷的背影,无声地弥漫开来。

易玄宸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细微的反应。他向前踏了一步,距离瞬间拉近。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松柏气息的冷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凌霜(烬羽)。

“凌霜,”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迫得她不得不转过身来。

当她面对他时,易玄宸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属于人类灵魂的巨大痛苦和恨意。那眼神太复杂,太沉重,几乎要将她淹没。但仅仅是一瞬,那痛苦就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所取代。仿佛一层坚冰,迅速冻结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你母亲的死,”易玄宸的目光直视着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暗流在涌动,“并非意外。”

凌霜(烬羽)的心,狠狠一抽。她死死地盯着易玄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嘲弄、试探或者怜悯。然而,没有。他的表情是严肃的,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确认。

“你……知道?”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易玄宸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的手探入玄色衣袍的内袋,再拿出来时,掌心托着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