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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烛泪烫心,旧恨新疤(1 / 2)

烛火在易府书房里不安地跳跃,将凌霜苍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靠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左肩被凌雪手下刀锋划开的伤口,在昏黄光线下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弥合——皮肉翻卷处,金红色的微光如细小的活蛇般游走、纠缠,最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泛着青痕的印子。这非人的愈合速度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重的冰冷,仿佛连疼痛都被剥离,只剩下一种被异物彻底占据的麻木。

易玄宸坐在她对面,指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匕首。刀身雪亮,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也映着凌霜脸上尚未褪尽的惊悸与狼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书房特有的墨香与沉水香,凝滞得令人窒息。他擦拭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磨骨吸髓般的压迫感,每一寸刀刃被抚过,都像在凌霜紧绷的神经上刮过。

“夫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滑,如同上好的丝绸,却裹着冰渣,“凌雪的话,你听清了?”

凌霜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触碰到袖口一处早已干涸、却仿佛永远洗不净的暗红血迹——那是乱葬岗的风雪里,她自己的血,也是王二狗的血。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易玄宸的审视。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她皮囊之下,那具由骨血与妖魂共同构筑的躯壳,直抵她灵魂深处翻腾的混乱。

“听清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柳氏……买通产婆,诬我生母不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冰碴,带着血腥味。

易玄宸停下擦拭的动作,匕首的尖端轻轻抵在桌面,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嗒”响。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更显出一种洞悉一切的森然:“所以,当年凌震山将你拖入乱葬岗,并非仅仅因为你是‘孽种’。而是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柳氏精心构陷的‘罪证’,是戳破她谎言的活口。她必须让你彻底消失,连同你母亲蒙受的不白之冤一起,埋进那片死人堆里。”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凌霜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原来如此!原来那漫天风雪中父亲冰冷的眼神,继母刻毒的咒骂,打断肋骨的剧痛,甚至乱葬岗尸堆里濒死的绝望……这一切的根源,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构陷!母亲苏氏温婉的容颜在记忆中闪过,带着她永远无法理解的隐忍和哀愁。原来那哀愁底下,是如此深重的污蔑与背叛!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她丹田深处炸开,带着彩鸾妖魂特有的暴戾气息,瞬间冲向四肢百骸。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自残般的痛楚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恨意与妖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隐隐有金红色的光芒在皮肤下不安分地脉动。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血沫气息的冷笑从她唇边溢出,打破了死寂,“柳氏……好手段。为了踩着我母亲的尸骨上位,连‘孽种’这种脏水都泼得出来。”她抬起眼,那双曾被易玄宸评价为“眼神太沉”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金红色旋涡,如同地狱熔岩的倒影,“凌震山呢?他……就真信了?”

易玄宸的指尖在匕首柄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响,如同在为这桩陈年血案计数。“信与不信,重要吗?”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一个被‘不贞’污名缠身的女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对于一个志在军功、急需稳固地位的将军而言,是累赘,是耻辱,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柳氏的构陷,恰好给了他一个最‘合理’、最‘干净’的处置方式——弃之如敝履,永绝后患。”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凌霜微微颤抖的身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为他带来助力、巩固地位的‘好妻子’和‘好女儿’。比如,柳氏,以及她生的凌雪。”

“所以,我母亲的死……”凌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被她自己死死压住,化为一种近乎破碎的气音。她猛地抬手,捂住剧痛欲裂的额头,仿佛要将那些汹涌而至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硬生生按回去。产婆那张谄媚贪婪的脸,柳氏假惺惺的悲戚,父亲冰冷决绝的背影……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易玄宸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凌霜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她捂住额头的手背。那触碰很轻,却像带着电流,让凌霜浑身一僵,体内躁动的妖力竟奇异地平息了一瞬。

“你母亲苏氏,”易玄宸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探究的意味,“她的死,恐怕也并非那么简单。”他俯视着她,目光似乎穿透了她,落在更遥远、更幽暗的地方,“柳氏构陷‘不贞’,或许只是第一步。一个‘不贞’而死的女人,和一个‘病逝’的夫人,在凌震山眼中,结局并无不同。但对你母亲而言,这其中,恐怕藏着更大的秘密。”

凌霜猛地抬头,眼中那翻涌的金红旋涡瞬间凝固:“什么秘密?”

易玄宸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凌霜胸前。那里,贴身佩戴着那半块从柴房墙缝里找出的火焰纹玉佩。玉佩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但此刻,那火焰纹路的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莹白光点一闪而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易玄宸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轻轻触碰到了那半块玉佩冰凉的表面。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玉佩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从玉佩中涌出,沿着凌霜的指尖、手臂,直冲她的心口!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尘封了十二年的枷锁被这股力量猛地撞开!

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破碎的、带着强烈情绪的感知碎片:

母亲苏氏苍白而温柔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不舍。她紧紧握着年幼凌霜的手,声音微弱却急促:“霜儿……记住……玉佩……寒潭……照归人……”

柳氏尖刻的咒骂声如同毒蛇般钻入耳膜:“贱人!还敢嘴硬!产婆都招了!你与那戏子私通,珠胎暗结!这孽种……留不得!”

产婆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在黑暗中闪烁着油滑的光,手里掂量着沉甸甸的铜钱:“夫人放心,老身保管让这小贱种一出世就背上‘野种’的名声!苏氏……哼,一个不贞的女人,死了也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