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死寂,空气凝滞如铅。柳氏那声撕心裂肺的“妖女”指控,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镇邪司判官眼中冰冷的杀机。六道身影,如同六柄出鞘的利刃,裹挟着森然寒气,齐齐扑向雕花木窗的方向!锁妖钉破空尖啸,墨色符箓化作无形的巨网,带着镇压万物的威压,狠狠笼罩下来!
“走!”易玄宸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凌霜耳边炸响。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虚影,悍然挡在凌霜身前,宽大的袖袍猛地一甩!数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菱形飞刃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撞向那几张墨色符箓!
轰!轰!轰!
沉闷的爆裂声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开!幽蓝飞刃与符箓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华和灼热的气浪,将飞溅的木屑和尘土高高扬起,形成一道短暂的、混乱的屏障。易玄宸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显然硬撼镇邪司法器付出了代价。
“拦住她!别让妖女跑了!”判官厉声咆哮,声音穿透烟尘。镇邪司众人攻势更疾,锁妖钉如同毒蛇般从烟尘的缝隙中射出,直取凌霜要害!
凌霜眼中金红翎羽的虚影疯狂闪烁,几乎要冲破眼眶!掌心那两块共鸣的玉佩灼热得如同烙铁,一股磅礴而陌生的力量,正顺着这血脉相连的通道,汹涌地注入她的四肢百骸!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咬牙催动的妖力,而是如同江河决堤,带着一种源自远古的、燃烧般的愤怒与悲怆!
“想走?可以。”凌霜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她没有看扑来的镇邪司,目光穿透烟尘,死死钉在佛堂内那个瘫软在地、状若疯癫的柳氏身上。柳氏正惊恐地缩在蒲团后,那双曾经刻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柳氏,”凌霜的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带着血腥味,“你欠我娘的债,今天,必须先还一点利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抬起了左手!并非指向镇邪司,而是遥遥对着佛堂的方向!掌心向上,那两块玉佩悬浮而起,金红与温润的白光彻底交融,在她掌心上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状的光团!
“焚天骨火,凝!”
随着她一声低喝,那光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跳跃的火焰,而是瞬间凝实、压缩,化作一支纯粹由金红妖力构成的、约莫三寸长的尖锐骨刺!骨刺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淌,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灼热与毁灭气息!它带着凌霜刻骨的恨意,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穿透烟尘,穿透木窗的缝隙,直射佛堂中央的柳氏!
“不——!”柳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绝望地抬起手,想要阻挡。但那支凝练到极致的骨刺,快如闪电,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瞬间洞穿了她的掌心,带着一溜血花,狠狠钉进了她的右肩胛骨!
“噗嗤!”
血肉被洞穿的闷响清晰可闻。柳氏如同被巨锤砸中,整个人向后重重摔倒在蒲团上,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支骨刺钉入的位置,瞬间焦黑一片,丝丝缕缕的金红火焰如同活物般从伤口处钻出,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血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啊——!疼!好疼!火!火在烧我!苏氏!是你!是你烧我!救命!凌震山!救我啊!”柳氏在蒲团上疯狂翻滚、嘶嚎,状若厉鬼,那支骨刺如同跗骨之蛆,任她如何挣扎,都死死钉在骨肉之中,金红的火焰不断蔓延,灼烧着她的生机。
佛堂内一片大乱!婆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凌震山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那灼烧骨肉的金红火焰逼退一步。
“孽障!住手!”判官目眦欲裂,柳氏是重要人证,更是凌震山的继室,若死在此地,他们难辞其咎!他怒吼一声,手中那柄造型古朴、刻满镇压符文的黑色长刀猛然劈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墨色刀罡,带着镇压邪祟的浩然正气,撕裂空气,直取凌霜头颅!同时,另外两名镇邪司修士也放弃了攻击易玄宸,双手掐诀,两道粗大的、闪烁着银白寒光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蟒,缠绕向凌霜的双腿!
生死一线!易玄宸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却再次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强行挡在凌霜身前,双手结印,一层淡金色的光罩瞬间撑开!
“铛!”
墨色刀罡狠狠劈在光罩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光罩剧烈震颤,瞬间布满裂痕,眼看就要破碎!那两条银白锁链也缠绕而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凌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催动那支骨刺几乎抽空了她刚刚涌入的陌生力量,此刻面对判官这含怒一击和锁链的缠绕,她和易玄宸都已是强弩之末!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她眼中金红光芒翻涌,恨意几乎要冲破天灵!不!她不能死!她娘的仇还没报!柳氏还没死!凌震山还逍遥法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布帛撕裂声,在凌霜和易玄宸身侧的阴影中响起。
一道身影,如同从浓得化不开的墨汁中渗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锁链与光罩之间。那身影异常高大,裹在一件宽大、质地不明的深灰色斗篷里,兜帽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兜帽下阴影中,一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光点,如同鬼火般闪烁了一下。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攻击动作。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那只手同样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中,只能看到袖口边缘绣着一圈极其繁复、暗淡的、如同荆棘般的暗金色纹路。
那两条缠绕而来的、闪烁着银白寒光的镇邪司锁链,在距离那灰色袖口还有一尺距离时,骤然停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坚固的墙壁!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坚硬无比、专门用来禁锢妖邪的银白锁链,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油,从接触那无形壁垒的尖端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扭曲、断裂!断裂的锁链段落在空中化作点点银色的光屑,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瞬间消散无踪!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悄无声息!
判官劈出的墨色刀罡,也诡异地在距离那灰色身影头顶三尺之处,猛地一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刀罡剧烈地挣扎、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哀鸣,最终“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破碎,化作漫天墨色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整个佛堂内外,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有柳氏肩头那金红火焰灼烧皮肉的“滋滋”声,和她断断续续的惨嚎,显得格外刺耳。
镇邪司的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惊骇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判官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灰色身影,兜帽下的阴影中,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寒……寒渊……”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深入骨髓的忌惮。
凌霜也愣住了。她能感觉到,那灰色身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深邃,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深渊,与她体内那股燃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妖力截然不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她血脉深处隐隐悸动的……熟悉感?仿佛对方的存在,与她体内的某种本源,有着极其微弱却真实的联系。
灰色身影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兜帽下那抹幽蓝的光点似乎在凌霜的方向停留了一瞬。然后,他抬起那只没有抬起的左手,同样隐藏在袖袍中,对着判官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弹了一下指尖。
“嗤。”
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
判官身前,那名刚刚催动锁链的镇邪司修士,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心口的位置,衣服完好无损,但皮肤下却浮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色的印记。印记中央,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毒蛇般亮起,随即迅速扩散!
“呃啊——!”修士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倒在地上。那深紫色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的皮肤、血肉、骨骼,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被强酸腐蚀,又如同被岁月风化,迅速干枯、塌陷、化作飞灰!前后不过数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原地化为一小撮深紫色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灰烬!
“鬼……鬼手印!”另一个镇邪司修士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