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巷的死寂比棺材铺里的腐气更沉重。凌霜立在破屋中央,指尖那簇金红妖火跳跃着,将王婆那张青灰僵硬的脸映照得愈发狰狞。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毒蛇吐信。她俯身,避开王婆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乌黑爪痕,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这具被邪祟夺命的躯壳。
“灭口…灭得真快。”凌霜的声音冷得像冰碴,每一个字都淬着恨意。她翻动王婆那双枯瘦的手,指甲缝里残留着黑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气息。这气息,与柳氏闺房常用的熏香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王婆紧攥的、早已僵硬的右手。用力掰开那冰冷的指节,一小块被体温浸润得温润的、残缺的玉片落入掌心。触手冰凉,却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顺着指尖瞬间窜入她的血脉!
“嗡——”
凌霜浑身剧震!掌心那簇妖火猛地暴涨,瞬间将玉片包裹。金红的光焰中,玉片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如同云雾缭绕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光芒并非来自火焰,而是玉片自身在共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带着刻骨的熟悉与悲怆,狠狠撞进她的意识。
“娘…”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这玉片!这纹路!与她贴身珍藏的那半块生母遗物,竟严丝合缝!两块玉片在妖火中自动飞旋,彼此吸引,在空中发出清越的嗡鸣,拼合成一块完整的、温润无瑕的玉佩。玉佩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欲飞的彩鸾虚影,在金红火焰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翎羽流光溢彩,带着一种神圣而哀伤的气息。
“守渊人血脉…”凌霜喃喃自语,死死盯着玉佩中央的彩鸾图腾。柳氏信中提到的“守渊人血脉”,竟是真的!她的生母苏氏,并非什么不贞的罪妇,而是与这“寒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守渊人”?那柳氏口中的“邪祟”,所谓的“不贞”,不过是凌震山和柳氏为了掩盖真相、谋夺苏氏身份或与寒渊相关之物而编造的弥天大谎!
恨意如同火山喷发,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原来,她身上流淌的,是被亲生父亲视为“孽种”的、高贵的守渊人血脉!原来,她娘的死,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就在这时,破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阴冷的风猛地推开!
“吱呀——”
寒意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涌入。易玄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凝重,目光扫过屋内狼藉,最终落在凌霜手中那块完整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
“找到了?”他快步走近,声音低沉急促,“凌府出事了。柳氏疯了。”
凌霜猛地抬头,眼中金红翎羽的虚影疯狂闪烁:“疯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易玄宸语速极快,“柳氏在佛堂前突然发狂,状若疯魔,嘶吼着‘有鬼索命’,抓挠自己的脸,满地打滚。凌震山惊怒交加,请了城中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现在,整个将军府乱成一锅粥。”
疯魔?索命?凌霜心中冷笑。柳氏心狠手辣,绝非脆弱之人。这疯魔来得如此蹊跷,时机又如此巧合——恰恰在她找到王婆、拼合玉佩之后!是心虚到了极致,还是…另有蹊跷?
“她看到了什么?”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没人知道。”易玄宸摇头,“她只反复念叨着几个字…‘火…火鸟…烧起来了…还有…玉…玉在发光…’”
火鸟?玉在发光?凌霜心头剧震!她下意识地看向手中那块在妖火映照下熠熠生辉的玉佩,中央的彩鸾虚影仿佛在回应她的心绪,光芒流转。难道…柳氏的疯魔,与她刚刚拼合玉佩、妖力异动有关?是玉佩的力量,还是她身上彩鸾烬羽的妖魂,跨越了空间,让那作恶多端的继母感到了恐惧?
“凌震山呢?”凌霜追问。
“守在他夫人身边,暴怒如狂,下令封锁消息,同时…已经暗中派人去请镇邪司的人了。”易玄宸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镇邪司的人一旦介入,事情就麻烦了。他们只认‘邪祟’,不分青红皂白。柳氏若一口咬定是你生母的‘鬼魂’索命,或者…直接把矛头指向你…”
指向她?凌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指向一个被他们亲手杀死、弃尸乱葬岗的“孽种”?还是指向一个刚刚在乱葬岗“死而复生”的“怪物”?无论指向谁,对凌震山和柳氏来说,都是转移视线、掩盖真相的绝佳借口!
“镇邪司…”凌霜咀嚼着这三个字,眼中杀机毕露。这群以除魔卫道为名、行排除异己之实的鹰犬,一旦被凌震山利用,将成为她复仇路上最棘手的障碍。
“我们必须赶在镇邪司之前,见到柳氏。”凌霜果断道,将玉佩紧紧贴身收好,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生母的余温,让她狂暴的心绪稍稍平复,“她疯魔之时,神志最不清醒,或许能撬开她的嘴,问出更多关于我娘、关于寒渊、关于当年真相的只言片语!”
易玄宸点头:“凌府现在戒备森严,尤其是内院。但柳氏发狂的佛堂,位于府邸西北角,相对偏僻,有一处废弃的柴房后墙,年久失修,是个突破口。”
“走!”凌霜不再犹豫,掌心妖火收敛,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破屋,融入浓稠的夜色。易玄宸紧随其后。
夜色如墨,将军府高大的围墙在黑暗中如同沉默的巨兽。两人如同两道无形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掠过屋檐,避开巡逻的家丁,精准地落在那处废弃的柴房后。易玄宸指尖微动,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劲风拂过,几块松动的砖石被悄然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
凌霜毫不犹豫地矮身钻入。易玄宸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迅捷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