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烬羽)坐在易府别院简陋的木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半块从柴房墙缝里抠出的火焰纹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奇异地抚平了体内因妖力躁动而起的灼烧感。她闭上眼,任由那股清凉之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像一条无声的溪流,暂时冲刷着彩鸾妖魂带来的狂暴与混乱。
“寒潭月,照归人……”她低声念着字条上褪色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刺得她心口发紧。生母苏氏温柔的眉眼在记忆中浮现,又被柳氏刻毒的“孽种”骂声和凌震山冰冷的眼神撕裂。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猛地攥紧玉佩,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才勉强压下那翻涌的恨意与迷茫。
另一只手摊开,那张被火舌舔舐过边缘、沾满尘土的地图残片静静躺着。线条模糊,墨迹晕染,只能勉强辨认出京城轮廓和几处山脉走向,最引人注目的,是残片边缘一个被烧掉一半的标记——那是一个深邃的漩涡状符号,中心一点微不可察的朱砂红,像一只冰冷窥探的眼睛。
“寒渊……”烬羽的低语在凌霜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这标记……与我所知的某些禁忌之地有关联。”
“禁忌之地?”凌霜在心中反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漩涡符号,一股微弱的、带着寒意的吸力竟从指尖传来!她悚然一惊,几乎要将地图甩开,但玉佩的清凉感及时覆盖上来,压下了那异样。她定了定神,将地图残片小心翼翼地叠好,连同玉佩一起贴身藏好。这东西,绝非普通遗物,它指向的,或许就是生母死亡的真相,甚至……是她自己身世的关键。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警惕意味的“喵呜”。是雪狸。
凌霜(烬羽)瞬间收敛气息,如同融入阴影。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只见别院外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易府管事服饰的中年人,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是易玄宸派来“照应”她的管事李福。自从她住进这别院,这李福便时常“路过”,眼神总在她身上打转,像是在确认什么。
凌霜(烬羽)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知道,易玄宸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他给她身份,给她庇护,自然也在观察她,评估她的价值,甚至……在试探她身上的秘密。那只金雕敏锐的感知,他书房里那些隐隐散发着微弱灵气的古籍,都证明他绝非对“妖”一无所知的凡人。
她故意在窗边弄出一点轻微的声响。李福立刻循声望来,目光如炬。凌霜(烬羽)却已悄然退回屋内,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她需要时间,需要利用易玄宸的势,却绝不能成为他案板上待宰的鱼。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凌霜(烬羽)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尝试引导体内那股新生的、狂野的妖力。彩鸾的灵识在她识海中沉浮,时而化作冲天烈焰,时而又如寒潭死水。每一次尝试沟通,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被那股力量反噬,意识彻底沉沦。
“集中精神,凌霜!”烬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你的恨,你的执念,才是驾驭这力量的锚点!想想凌震山,想想柳氏!想想你生母的冤屈!”
恨意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压过了妖力的狂暴。凌霜(烬羽)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一抹金红翎羽的虚影一闪而逝。她摊开手掌,掌心竟凝聚起一簇微弱、却异常炽热的火焰!火苗跳跃着,映亮了她冰冷而决绝的脸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清晰地引动属于彩鸾的火属性妖力!虽然微弱,却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成了……”她低喃,心中涌起一丝掌控力量的兴奋。然而,这兴奋只持续了一瞬。掌心的火焰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灼热的气息瞬间将床榻上的薄被燎出一个焦黑的洞!凌霜(烬羽)惊叫一声,猛地撤回妖力,火焰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和掌心传来的刺痛。
“呼……呼……”她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力量,果然是把双刃剑。她需要更快的掌控,也需要……更强大的助力。易玄宸,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翌日清晨,易玄宸竟亲自造访了别院。他依旧是一袭月白锦袍,气质温润如玉,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凌霜(烬羽)身上,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灵魂。
“昨夜休息得可好?”他语气随意,目光却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淡淡的青影。
“多谢大人挂心,尚可。”凌霜(烬羽)垂眸行礼,姿态恭敬,声音平稳,将昨夜的惊险与疲惫尽数掩藏。
易玄宸走到桌边,指尖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李福说,昨夜你这里似乎有些‘动静’?”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凌霜(烬羽)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明鉴,不过是夜里风大,吹落了窗棂,惊动了下人,并无他事。”她巧妙地将李福的“试探”转化为“风吹窗棂”,滴水不漏。
易玄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话锋一转:“凌家那边,最近有些不安分。柳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频频。”他递过来一份薄薄的纸笺,“这是最新探到的消息,你看看。”
凌霜(烬羽)接过,快速扫过。上面简短地记录着:柳氏近日频繁接触城中一个绰号“黄鼠”的江湖术士,此人擅长迷魂幻术,且与城外一处废弃的义庄有来往。凌震山则暗中调动了一批私兵,借口“护院”,实则加强了将军府的防卫,尤其严密看守着凌雪居住的“雪澜阁”。
“黄鼠……义庄……”凌霜(烬羽)低声念着,柳氏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狠毒。幻术?私兵?显然是想先下手为强,彻底拔除她这个“隐患”。
“大人想让我做什么?”她抬起头,直视易玄宸,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冰冷的杀意和破釜沉舟的决然。
易玄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与锋芒,唇角微扬:“柳氏想用幻术?那便让她自食其果。‘黄鼠’此人,我要活的。至于凌震山的私兵……”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易家在城卫军中,还有些旧识。你只需查清柳氏与‘黄鼠’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以及凌震山私兵的布防图。剩下的,交给我。”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低沉了几分:“凌霜,记住我们的约定。你借我的势复仇,我借你的手……清理一些碍眼的‘垃圾’。但别玩火自焚,有些力量,不是你现在能驾驭的。”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目光似乎穿透了门板,落在她贴身藏着玉佩的位置。
凌霜(烬羽)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了什么?是玉佩?还是昨夜那失控的妖力?她强自镇定:“大人放心,霜儿明白分寸。”
易玄宸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去。别院里只剩下凌霜(烬羽)和窗台上警惕的雪狸。她看着易玄宸消失的方向,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玉佩。清凉的触感再次传来,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的寒意。易玄宸的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口中的“垃圾”,是否也包括她体内那“非人”的存在?还有他最后那句关于“力量”的警告……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喵呜……”雪狸蹭了蹭她的腿,喉咙里发出担忧的呼噜声。
凌霜(烬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柳氏的杀招已至,她必须抢先一步!她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眼中金红翎羽的虚影一闪而过。
“雪狸,”她蹲下身,揉了揉雪狸柔软的皮毛,声音冷得像冰,“去,帮我盯紧‘雪澜阁’。特别是柳氏身边的人,那个叫张嬷嬷的。她去哪,见谁,都要告诉我。”
雪狸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窜出了别院。
接下来的两天,凌霜(烬羽)化身成最耐心的猎手。她利用烬羽赋予的敏锐感官和妖力隐匿的能力,如同幽灵般在将军府外围的街巷、茶楼、当铺间游走。她伪装成卖花女、洗衣妇,甚至混入给将军府送菜的队伍,一点点拼凑着柳氏的动向。
雪狸带回来的消息至关重要:张嬷嬷在第三天黄昏,悄悄溜出将军府,绕了几个大圈子,最终进入了城西那片臭名昭着的“鬼市”,消失在一家挂着“百草堂”招牌的药铺后门。而“黄鼠”的踪迹,也被易玄宸的情报网锁定——他确实藏身于城外那座废弃的义庄,并且,义庄周围被布置了诡异的阵法,寻常人靠近便会心生恐惧,不自觉地远离。
“义庄……鬼市……百草堂……”凌霜(烬羽)在易府别院的沙盘上(这是易玄宸“借”给她用于推演的)插下几根细针,连接成一条清晰的路线。柳氏果然狡猾,利用鬼市的混乱和百草堂的掩护来与“黄鼠”交易。而义庄,显然是她们计划施展幻术、甚至可能……处理掉她的最终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