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和岳飞立刻肃然。花荣拿起卷宗打开,里面是方腊亲笔写的一份简短指示,只有三行字:
“一、燧石问题,可尝试以‘火镰钢’替代部分优质燧石,用于日常训练,天机院会同格物院验证可行性。
二、硝石提纯新法(‘重结晶法’)及硫磺水洗浮选工艺图纸,已下发工部矿冶司,着其全力试验投产。
三、扩编事,进度如实上报,不得虚报,不得隐瞒困难。所需资源,可具清单,由枢密院统筹,特事特批。”
指示后面,附着一份内务司的简报,内容让花荣和岳飞都心头一震。简报显示,近期江南各地市场上,优质燧石和硝石、硫磺的价格出现不正常波动,有数家大商行在大规模囤积居奇。同时,江西、福建等地阻挠矿产运输的“民乱”和海盗劫掠事件,背后似乎都有来历不明的资金支持和情报指引。内务司判断,可能有一股甚至多股敌对势力,已经察觉到了神机营扩编对物料的需求,正在暗中进行破坏和封锁。
“果然……”花荣咬牙道,“有人坐不住了。”
岳飞看着那份简报,眼中寒光闪烁:“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走对了路,打中了他们的要害。”
韩冲等他们看完,才平静地开口:“大王让卑职转告二位:困难,早在意料之中。敌之阻挠,恰是我之功绩证明。勿要因噎废食,亦勿要逞强蛮干。缺什么,报上来,举国之力供你们。但三千神机营,年底必须成军,形成初步战力。此乃死命令。”
花荣和岳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和沉甸甸的责任。
“臣,领命!”两人齐声道。
韩冲点点头,不再多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签押房里又剩下三人。但气氛已然不同。
花荣抓起那份简报,对陈默道:“陈主事!立刻以枢密院军械司名义,发函给各地府县,配合内务司,严查燧石、硝石、硫磺市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行为!凡有涉事商行,一律查封,货物充公!涉及官员,严惩不贷!”
“是!下官这就去办!”陈默精神一振。
“还有,”岳飞补充道,“立刻派人,持大王手谕,去工部矿冶司,对接那个什么‘重结晶法’和‘水洗浮选’,我们要派懂行的工匠过去盯着,尽快掌握新技术,提高原料自给率!”
“明白!”
“另外,”花荣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浙南和广西那几个未经证实的矿点线索,“这些地方,也不能光等。以神机营和天机院联合勘探的名义,抽调精干人员,携带专业工具,立刻出发!实地勘察!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
一道道指令迅速下达,签押房里重新忙碌起来。虽然困难依然像山一样堆在面前,但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最上层的全力支持,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窒息感,终于消散了一些。
窗外的冷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惨淡的阳光费力地穿透云层,照射在湿漉漉的庭院青石板上,泛起微光。
花荣和岳飞并肩站在窗前,望着那抹微光。
“年底……三千人……”花荣低声重复,“老岳,你说,能成吗?”
岳飞沉默片刻,目光坚定:“事在人为。没有燧石,就想别的法子点火。没有好火药,就改进工艺提纯。没有教官,就让老兵带新兵,在实弹训练中摸索总结。路是人走出来的,枪,也是人练出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沉:“况且,我们没有退路。这三千人,不仅仅是一支军队。它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新时代战争之门的钥匙。再难,也得把它铸出来。”
花荣重重拍了拍岳飞的肩膀,没再说话。
两人都知道,从今天起,神机营的扩编,将不再仅仅是一项军事任务。它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资源角力、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斗智斗勇的综合性战役。
而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迎头撞上去。
撞出一条血路,撞出一个未来。
雨后的庭院,空气清冷。但那间签押房里透出的灯光和忙碌的人影,却仿佛预示着,无论前路多少艰难险阻,这把名为“神机营”的钥匙,都必将在这不屈的意志和举国之力的锻造下,如期成形,淬火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