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轻摇羽扇,缓缓道:“卢员外所言,老成谋国。然用以为,方腊非寻常流寇,其立‘大炎’,行‘均田’,颇能蛊惑人心,在根基之地,恐有相当战力。我军虽强,亦不可轻敌。当先以正兵压其境,示之以威;再遣奇兵,扰其粮道,散其胁从;同时,可效仿古人,行离间之计。听闻方腊麾下,庞万春、方百花等皆枭雄之辈,或可寻隙分化,使其内乱,则事半功倍。”他更注重谋略和攻心。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冲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兄长,学究。方腊军与我等,昔日皆因不堪压迫,方才……如今同室操戈,拼个你死我活,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末将听闻,方腊在杭州废苛捐,行均田,百姓或有归附。我等兴兵讨伐,在百姓眼中,又是何等形象?”他的话,触及了在场许多人心底深处那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矛盾。他们当初上梁山,打的也是“替天行道”的旗号,如今却要攻打另一支“起义军”,虽然对方称了王,但这其中的道义纠葛,让一些重义气的头领心中颇为不适。
林冲此话一出,帐中顿时安静了不少。鲁智深摸了摸光头,瓮声瓮气道:“林教头这话,说到洒家心里去了。打那些贪官污吏,俺鲁达绝无二话!可这方腊……唉!”武松也眉头微蹙,显然有所触动。
宣赞见状,脸色一沉,尖声道:“林将军此言差矣!方腊僭越称尊,形同造反,乃是十恶不赦之罪!尔等如今已受招安,乃朝廷命官,剿灭反贼,乃是本分,何来‘同室操戈’之说?莫非还念着梁山旧事乎?”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暗指梁山众人心志不坚。
宋江脸色微变,立刻肃容道:“宣监军言重了!林冲兄弟亦是出于谨慎。我等既食君禄,必当忠君之事!方腊逆天而行,剿灭此獠,正是我等报效朝廷、安抚黎民之时!以往种种,皆如过眼云烟,今后唯有尽忠王事,方是正途!”他这话,既是说给宣赞听,更是说给帐下所有头领听,意在统一思想,打消杂念。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吴用身上:“学究之策,深合我意。正面进逼不可少,奇兵扰敌、攻心为上更是关键。戴宗兄弟!”
“小弟在!”“神行太保”戴宗出列。
“命你加派人手,严密探查方腊军兵力部署、粮草囤积、将领性情,尤其要留意其内部是否有可乘之隙!”
“得令!”
“时迁兄弟!”
“小弟在!”“鼓上蚤”时迁笑嘻嘻出列。
“命你精选机灵人手,潜入敌后,或散布谣言,动摇其军心;或焚其粮草,乱其部署;若有良机,亦可……擒贼擒王!”宋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哥哥放心!包在时迁身上!”时迁拍着胸脯。
安排已定,宋江最后总结道:“既然如此,先锋索超,即日整军,兵发临安,试探敌军虚实!卢员外、关胜、秦明等各部,依次进发,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其余各部,随本总管坐镇中军,相机而动!望诸位兄弟同心协力,早日克竟全功,上报君恩,下安黎庶!”
“谨遵哥哥(总管)将令!”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帐宇。然而,在这整齐的应和声背后,林冲、鲁智深等人眼中的些许复杂,李逵、索超等人脸上的狂热,以及宣赞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都预示着这场征途,绝不会一帆风顺。帅旗虽立,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