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江宁的动向
杭州城里的柳絮，开始没完没了地飘了，粘在人身上，痒梭梭的。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热，可坐在王宫偏殿里的赵普，心里头却一阵阵发紧，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凉气，从北边顺着大运河嗖嗖地往这儿灌。
这偏殿如今是同平章事的值房，堆满了账册、文书，空气里一股墨汁和旧纸的味儿。赵普刚撂下笔，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门帘一掀，一个人影跟鬼似的，没点声响就溜了进来。
是韩冲。
韩冲这人，走路没声，说话也低，脸上常年没啥表情，像块被江水泡久了的石头。可赵普一瞧他那眼神，心里就咯噔一下。韩冲的眼珠子黑得深，平时看东西没焦点，可一旦有点什么要紧事，那眼神就跟锥子似的，能扎进人骨头缝里。
赵相。韩冲略一躬身，声音干涩。
有动静了？赵普放下手，坐直了身子。
韩冲没废话，从怀里摸出一卷细长的纸条，递过去。纸条边缘毛糙，像是从哪儿匆匆撕下来的，上面的字极小，是用一种特殊的密写药水写的，需要对着光仔细辨认。
赵普接过，走到窗边，借着亮光，眯起眼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纸条上的信息零碎，却像一块块冰疙瘩，砸在赵普心上：
……江宁府戒严，水陆码头增兵盘查……
……童贯行辕连日会议，将领进出频繁……
……江北各州县加征，粮草物资大量调运江宁……
……侦获零星消息，童贯似在联络淮西、荆湖等地驻军……
……江面巡逻战船数量倍增，疑有大型楼船自上游调来……
零零总总，拼凑出一幅图景：退守江宁的童贯，没闲着，正在磨刀。
赵普放下纸条，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消息可靠吗？
七成把握。韩冲道，我们在江宁的眼线，折了两个，才送出这些。童贯老贼，查得紧。
赵普走到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舆图前，手指点着江宁府的位置。江宁，金陵古城，虎踞龙盘，把着长江咽喉，是童贯经营多年的老巢。上次在睦州吃了亏，缩回去这才多久？就又缓过气来了？
看来，童枢相这口气，是咽不下去啊。赵普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韩冲说，他这是要报一箭之仇了。
韩冲没接话，他只听，不说废话。
知道主力在哪吗？水师还是步军？大概什么时候会动？赵普追问。
韩冲摇头：具体动向，难查。童贯用兵谨慎，虚虚实实。但看这征粮调兵的架势，规模小不了。时间……估计就在夏收前后。他们需要新粮。
夏收前后……赵普心里盘算着，那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了。他抬头看向韩冲：咱们这边，沿江的哨卡，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