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夜袭与“落日沙”的出现,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意图直捣黄龙的急切。陆明渊深知,面对一个可能牵扯前朝军方残余、拥有失传奇毒、行事狠辣诡秘的对手,贸然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手在暗,他们在明,每一次行动都可能落入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必须改变策略。
“既然从正面难以突破,那便从根基入手。”县衙二堂内,陆明渊对着雷震、沈清漪等人沉声道,“黑蛟帮盘踞镜湖区域非止一日,其运送人员、物资、传递消息,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那些常年生活在湖上的渔民,那些依湖而生的村落,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只是迫于淫威,不敢开口。”
他目光扫过地图上镜湖周边标注出的几个渔村:“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但不是以官府问案的方式去强逼,那样只会加深他们的恐惧和戒备。”
“大人的意思是…微服走访?”沈清漪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
“不错。”陆明渊颔首,“以巡查灾后民生、抚慰被救女子的名义,低调走访各村。雷震,你伤未愈,留守县衙,统筹调度,并保护好那名中毒的弟兄。清漪,你与我同去,你医术仁心,更容易取得百姓信任。张龙赵虎,各带几名机灵的弟兄,扮作寻常随从,分散警戒。”
“是!”众人领命。
接下来的几日,陆明渊换上了一身半旧青衫,减去几分官威,多了几分文士的儒雅。沈清漪亦是荆钗布裙,背着药箱,如同一位游方女医。两人带着寥寥数名“家仆”,开始了对镜湖周边村落的走访。
起初,进展极其缓慢。
每当陆明渊试图将话题引向水匪、引向湖上的异常动静、引向是否见过陌生可疑的船只或人物时,那些原本还算热情的渔民们,脸上立刻会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恐惧,眼神闪烁,言辞也变得含糊躲闪。
“大人…哦不,公子明鉴…我们…我们就是普通打渔的,湖上的事…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没…没看见什么特别的…都是寻常渔船…”
“黑蛟帮?听…听说过,但没见过…不敢乱说…”
类似的回应,重复出现在不同的渔村,不同的渔民口中。他们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对某些话题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一次,一位老渔民刚被陆明渊问及是否见过非渔船的船只夜间出入某条水道,脸色瞬间大变,连刚送来的鱼汤都打翻了,连连摆手,几乎是踉跄着逃回了屋里,紧闭房门。
挫折感在所难免。
夕阳西下,走访完又一个毫无收获的小村落,众人走在返回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这帮愚民!大人是为他们好!剿了水匪,他们才能安心打渔过日子!怎么一个个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名年轻衙役忍不住低声抱怨。
陆明渊却摇了摇头,神色平静:“不能怪他们。黑蛟帮积威已久,手段残忍,动辄灭门。他们只是普通百姓,畏惧强暴,保护家人,是本能。是我们先前想得简单了。”
沈清漪轻轻点头,表示赞同:“欲速则不达。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式。先给予,再求取。”
陆明渊看向她:“清漪,你有何想法?”
“我观察这几日,各村百姓,尤其是老人妇孺,多有风寒湿痹、陈年旧伤。因贫苦,往往拖延不治,痛苦不堪。”沈清漪缓声道,“明日我们再去,不如先不提问,由我设一义诊摊,免费为他们诊治。大人可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分发些带来的米粮。或许…真心能换得几分真心。”
陆明渊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此计甚善。就依你所言。”
次日,在又一个较大的渔村口,一棵老槐树下,简单的义诊摊支了起来。沈清漪坐在桌后,耐心地为闻讯而来的村民诊脉、施针、发放药包。陆明渊则挽起袖子,在一旁帮忙分发带来的少量米粮,态度温和,毫无官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