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三命悬丝济春堂(2 / 2)

陆明渊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漪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在两张病床之间拼命周旋。一边是自己狂暴的内息和余毒,一边是孩子濒临崩溃的生机。她那单薄的身影,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随时可能倒下。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无力感、愧疚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之痛,狠狠攫住了他。

“沈姑娘…”张龙看着沈清漪摇摇欲坠的身影,声音带着哭腔,“您…您歇歇吧!您的手也在抖啊!”

沈清漪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的金针和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脉息上。直到药童将化开的、气味浓烈的药汤端来,她才极其短暂地停下手,用颤抖的手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给孩子灌下去。

就在这时——

“呜…咳咳…沈…沈姑娘…”一个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沈清漪身后传来。

是玲珑!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虚弱地靠在西厢通往后堂的门框边,小脸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胸前的伤口被厚厚的白布包裹着,隐隐透出血迹。显然,是这边的动静惊醒了她。她看着沈清漪忙碌到近乎透支的背影,看着两张床上濒死的人,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您…您的手…流血了…”

沈清漪喂药的动作微微一滞。她低头看向自己包扎过的右手虎口——那是之前锁住雷震狂暴一爪时被反震撕裂的伤口。此刻,厚厚的白布已经被鲜血和药汁浸透,暗红色的血迹正缓缓渗出,滴落在她素色的衣摆上。方才在井下攀爬、扒土、救人,早已让伤口崩裂,只是被巨大的压力和专注所掩盖,此刻被玲珑点破,那迟来的、钻心的剧痛才猛地清晰起来,让她包扎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无妨。”沈清漪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药碗,强迫自己忽略那锥心的疼痛,继续给孩子喂药。

陆明渊躺在床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沈清漪虎口崩裂渗血的包扎,她微微痉挛的手指,她苍白脸上隐忍的痛楚…还有玲珑那充满心疼的虚弱呼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刺痛,甚至盖过了足少阳胆经的滞胀和全身伤口的疼痛!

是他!都是因为他!

是他不顾劝阻,强行下井,才遭遇塌方,才引动余毒重伤濒死!

是他拖累了沈清漪,让她不得不冒险下井,沾染瘴毒,还要同时救治他和这个孩子!

是他让她耗尽了心力,连自己的伤口崩裂流血都无暇顾及!

自责、愧疚、心疼…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攥紧了未受伤的左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大人…”张龙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走到陆明渊床边,“您的玉佩…碎片…属下从您衣服里找到的…还有…还有那孩子怀里死死抱着的东西…”

陆明渊艰难地转过头。

张龙手中的布包打开,里面是那枚再次碎裂成几块的螭龙佩,冰冷的玉片边缘还沾着他的血迹。而在玉佩碎片旁边,是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硬物。张龙小心地揭开那几层沾满脓血和污秽的破布——

里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黑沉沉的、非金非木的方匣!

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冰冷沉重的质感。而在匣子顶面中央,清晰地刻着一个复杂的、线条古拙的徽记——双螭盘云!

正是卷五冰俑内金箔裹着的靖王催货密令上,那个“双螭盘云印”的图案!

陆明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深潭般的眼底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这不起眼的黑匣!这双螭盘云的徽记!

这难道就是…就是冰俑内金箔所暗示的、与靖王催货密令同源的…关键信物?!甚至…可能是开启某种秘密的钥匙?!

希望!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火把!

他猛地看向沈清漪,想要分享这惊人的发现!

然而,就在他张口欲言的刹那——

“噗通!”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猛地响起!

只见沈清漪在给孩子喂完最后一口药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晃,手中的药碗脱手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而她整个人,也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靠着孩子的床沿,头无力地垂下,散乱的青丝遮住了苍白的脸颊,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包扎着、却依旧渗着血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小姐\/沈姑娘!!!”

玲珑、赵虎、张龙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

陆明渊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他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换来全身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济春堂内,烛火疯狂摇曳,将一片狼藉和绝望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末日的剪影。